中国式制度的误区

中国现今制度是一个奇怪的组合：共产党统治，可是我相信今天的中国可能只有疯子才相信共产主义；号称是社会主义国家，可是对占人口大多数的农民来讲，不论是吃饭穿衣住房，还是医药教育的费用，政府从来一概不管，改革开放后，政府对城里人生活的保障也逐渐减少；经济上如今走的是资本主义市场经济与国有经济相结合的道路。这样的一个奇怪组合被中国政府称为是中国式的社会主义道路。

让我们来看看共产主义，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各有什么好处与坏处。

先讲共产主义：共产主义是人类的幻想，是乌托邦，它虽然以创造一个完美的世界为目的，但大多数正常人到今天应该都已经得出共产主义不可能实现的结论。如今世界上仍然信仰共产主义的人恐怕是少而又少。中国的几千万所谓共产党员在入党时宣誓“要为共产主义奋斗终身”，其实都在撒谎。共产主义和专制本来没有必然的联系，但因为世界上所有的共产主义国家都沿用共产主义国家的始祖苏联的模式，走铁拳统治的道路，在西方人眼里共产主义就等同于专制。而中国共产党与其叫做共产党，还不如叫做专制党更名副其实，因为中国几千万共产党员，从底层的普通党员，到高层的政府首领，我相信没有几个真正相信共产主义的，但相信中国不适合搞民主只适合专制的却为数不少。我这里说的看看共产主义的好处与坏处，更确切地说应该是看看专制的好处与坏处。专制有没有好处？四川大地震后有人说专制救灾比民主制度快，这其实是只见芝麻看不到西瓜。民主制度需要向人民交代，救灾时工作必须做的彻底，从救灾都善后，从吸取教训到做努力以防止同样悲剧重演，总之有做不完的事。专制下统治者说了算，救灾时说军队去，军队就去，事情过去不想搞得太麻烦了，什么吸取教训，什么豆腐渣，说不让提了，你就别想提，下一次大灾难来，还是几千几万的死人。专制的好处是统治者日子好过，一句“要稳定”，你就别想批评，别想监督统治者。统治者好人民运气，统治者歹人民也得接受。总之人民拿统治者没辙。说到这儿专制的坏处也已经很明了：就是大多数人民的命运完全掌握在少数几个统治者手里，统治者不管干好干坏稳坐统治者的位子。而用专制来强制稳定既牺牲人民的利益，又这边问题刚压下去，那边问题又冒出来，问题从来没有真正解决，社会总是原地踏步，是愚蠢落后的统治方式。

有些人常拿新加坡为例来证明专制未必就不成功。我有不少新加坡来的同事，我问他们新加坡是怎么样的制度。其实新加坡是民主国家，政府是民选的，言论也是自由的，法律体制大体模仿的是英国体制，总之基本是照搬西方国家的体系。不过我的新加坡同事说虽然新加坡的体系是西方体系，但又打些折扣，比如政府虽说民选，但只有一个党比较强，其他党都弱不经击，两个最强的候选人常常来自同一党；言论说是自由，也打些折扣，不过与专制制度下的不自由不是一个等级；法律与西方法律相比在控制个人自由上相对严格些。我想新加坡的体系是有缺陷的民主体系，但把有缺陷的民主体系等同于专制体系是不确切的，同一党内的候选人在人民面前竞争选票与由上级指定提拔有本质的区别，新加坡的体系应该是更接近民主体制，而不是专制体制。民主从来不是完美的，有些国家的民主体制比另一些国家的民主体制好是事实，但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完美的国家。比如我认为美国体制不错，但这并不意味着美国体制完美无缺，美国也有这样那样的问题。重要的是民主体制已经被近代历史证明是现有的最好的体制；而专制则有几千年的历史来证明是个只有利于少数统治者而不利于广大人民，使社会停滞不前的失败的体制。在没有完美的世界里，不选择更好，却坚持选择更差，这样的逻辑又怎么说得通？

再来看看社会主义：社会主义就是国家统管经济，国家既管工厂里生产什么，田里种什么，也管人民的衣食住行，医疗教育。所以社会主义主要分成两个部分：国家经营经济和国家提供社会保障。社会主义的好处是不受市场经济的影响，有一定的稳定性，给人民提供一定程度的保障；坏处是国家经营，铁饭碗，人们干好干坏一个样。中国改革前后经济发展上的巨大变化说明，经济经营上全盘社会主义是一条失败的道路。中国号称是社会主义国家，不过占人口绝大多数的中国农民从来没有享受过政府管生活管医药管教育的社会主义保障。改革开放前充其量也只能算小部分人社会主义，大部分人仍然受封建等级主义的剥削。中国以前总是称呼西方国家为西方资本主义国家，把世界分成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两大阵营，这其实是很不准确的。西方与其说是资本主义国家，更确切地说应该是民主国家，因为其本质是民主体系，资本主义只是其经济体制中的一个部分。比如西欧很多国家，经济体制中社会主义的比重相当大。哪怕最相信资本主义市场经济的美国，也有社会主义的成分，比如美国邮局就是国营的。政府发放失业保险社会救济也是社会主义。医疗保障是另一个在大多数西方国家社会主义化的领域，美国据说是没有国家医疗保障的唯一西方国家。一个经济体系中同时有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可能是如今全球各个明智的国家公认的合理经济体系，至于资本主义占多大成分社会主义占多大成分，哪怕同属西方阵营各个国家也很不相同。

资本主义又有什么好处与坏处呢？资本主义的好处是以市场调节经济，以物质利益为动力来调动人们的积极性，优胜劣汰，可以说是发展经济的最好模式。但资本主义无情冷酷，一切以能否赚钱来衡量，所以需要有法律制度和舆论监督来制约，以防止资本主义为赚钱而不惜伤害人和社会或环境；社会上则需要建立一套社会保障系统（社会主义）来维持在资本主义竞争中暂时出局的人们有最低生活水平，给无法在资本主义竞争中生存的残疾人以体面生活，解救在资本主义竞争中被淘汰但又是社会必需的机构。

让我们再来看看共产党统治下的中国式制度：中国专制六十年，前三十年全盘国营经济，后三十年资本主义经济加国营经济，中国农民六十年没有享受过社会主义保障，中国的城市居民前三十年曾经有过社会主义保障，后三十年逐渐失去社会主义保障，不管是中国的农民还是城市居民后三十年物质生活都有大幅度提高。物质生活水平的提高这一六十年来中国制度下的唯一亮点来自向西方学来的资本主义经济，中国这三十年经济上的成功是资本主义的成功。中国政府总是用这个经济上的成功来标榜自己，其实这个成功是以政府少插手经济加上人民付血汗换来的。中国人民是最能忍耐最肯干活的民族，向来对政府不敢有任何要求，为挣一点生计，不惜付出十倍百倍的血汗。中国这样一个畸形的模式放到任何其他文化中都不会成功。中国目前国营经济所占的比例仍然太大，使中国的GDP值中含有太多的水分。中国经济中的社会主义成分很大程度上仍然是以专制占有不平等资源，使得一些人可以轻松地站在跑道的前面而另一些人世世代代要多付血汗，使得有些人可以占有更大的国家资源而另一些人得不到公平的一份。中国六十年城乡经济起跑线不平等社会保障不平等制度在经济改革后也一直没有得到多少纠正。而在中国这个所谓的社会主义国家，如今大多数普通老百姓生活中的社会主义保障成分比很多西方国家尤其是西欧国家普通人民还要少。中国今天的所谓社会主义保留了太多社会主义的坏处（国营），而中国人从来就没有充分享受过的社会主义的好处（保障）则越来越少。专制制度则使人民无法批评改变这种国家取之于民却不用之于民的统治方式。

另一方面，中国经济上的成功也给中国人民带来了巨大的环境代价和社会代价，可以说资本主义的甜头和苦头中国人民都尝到了。中国引进了资本主义，却没有引进相应的法律舆论制约体系，毒牛奶事件就是资本主义不受制约的后果。对广大在资本主义经济下竞争的人民中国政府也几乎没有提供任何社会保障体系，可以说这种向西方断章取义的学习使中国人民为资本主义付出的代价比西方人民付出的代价要大得多。中国近三十年虽然经济物质上向前迈进了很多，但在对国家社会如何统治管理方面从思维到方式上都仍然停留在极端落后极端不合理的状态，该法律制约的地方没有法律制约，该给人民自由的地方又不给自由，造成中国社会杂乱无章，低效益，社会上不公正不公平现象到处泛滥，只有没有灵魂没有正义感的人才能在中国生存发展。统治管理方式的落后使中国人民在经济上取得进步时却不能同时享受社会进步，也造成中国经济进步事倍功半，造成中国人民为经济进步付出了巨大的不必要的环境代价和社会代价，对不少人来讲甚至是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中国政府天天强调要走中国式道路，说到底就是要走专制道路，而这个专制一半是向苏联学来的，另一半是从中国的皇帝那里继承下来的。苏联没有成功，苏联（俄国）自己都已经摒弃了苏联式道路；中国皇帝的统治方式更是老掉牙的笑话，连中国政府都不敢承认学习中国皇帝而需要躲藏在共产主义的面具后面。中国经济改革的成功是因为砸掉了经济上的铁饭碗，解放了大多数人民的积极性，经济发展不再是由中央少数几个人来计划，说了算。中国要有一个好的进步合理的统治管理体系就必须砸掉统治者的铁饭碗，走民主的道路，使建设发展社会变成大多数人民的责任和义务而不是由中央少数几个人来策划强制。就像资本主义经济比中央计划经济有效一样，用民主政治来发展社会也比中央集权有效合理。不管中国的统治者喜不喜欢把这样的道路称为西方式道路，这才是中国人民需要走的一条中国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