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唯心主义者

从小在中国长大，被谆谆告诫说：要做一个彻底的唯物主义者，不要做唯心主义者。那时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是唯物主义者，什么是唯心主义者。只知道唯物主义者是好的，唯心主义者是坏的。不过来美国前我确实已经被共产党培养成了一个彻底的唯物主义者：相信上帝？那是迷信，精神鸦片；文明礼貌，环境保护？那得等到物质生活发展到一定水平才能谈。总之，一切都是由物质决定的，物理科学是一切之本。有什么样的物质，就有什么样的精神，物质生活发展到一定水平，精神就自然而然上升到一定水平。中国人普遍文明礼貌差，没有是非道德观？中国环境污染严重？那是因为中国还贫穷，等中国富了，中国人的文明道德水平就会升上去，中国的自然环境就会美如画。

虽然我现在终于弄明白了什么是唯物主义，也已经彻底抛弃了唯物主义的观点；但对到底什么是唯心主义，还是不太清楚。我宣称我是一个唯心主义者，主要是为了表示自己已经转化成了一个彻底的非唯物主义者。既然唯物主义的对立面是唯心主义，那我就应该是唯心主义者了。我不知道在唯心主义者的心目中上帝和宗教起什么作用。关于我对上帝是否存在的看法的改变，我曾在我的博文“上帝存在吗？”一文中描述过。简短几句话：我相信超自然力量的存在，我把这个力量称为上帝， 但我不是基督徒，也不归属于任何其他宗教。

相信上帝的存在并不是我成为唯心主义者的原因。我不相信地球上的一切是由上帝安排好的，不相信这个世界是上帝精心设计的。我认为今天的世界是超自然力量， 人类力量，以及自然力量相结合而造就的。不过上帝与我今天要谈的话题并没有多大关系。

我之所以成为一个唯心主义者，是因为我认识到了唯物主义观点的错误。如果说物质发展到一定水平，精神才会跟着发展到一定水平，那么又是什么造成了物质水平的不同呢？几万年前，我们都是来自非洲的原始人类，几千年人类文明史，发展到今天，世界上那么多不同的国家，物质水平相差如此之大，原因在哪里呢？是不是一个国家人民的精神水平对物质水平有决定性的作用呢？看看世界上最好最富裕的国家和地区，都与西欧几个国家有多多少少的联系。英国人移民去的几个国家：美国，加拿大，澳大利亚，新西兰，都成了世界上最富有最有人性的国家。亚洲最好的国家和地区，也与欧美有千丝万缕的联系：香港被英国殖民一百多年，新加坡殖民地史开始得更早，1963年独立前已经被英国殖民一百多年；日本二战后被美国半殖民，韩国台湾也同样。是不是英国文化美国文化有点石成金的功效？也许有人会说：那么印度呢？印度没有被英国点石成金，说明印度文化与英国文化太不相容。印度要成金，印度人民需要寻找改变文化的其他途径。对在东亚文化影响下的人民，东亚文化自身没有成功的例子，但东亚文化与英美文化的结合已经一次又一次地被证明是一条点石成金的道路。实在的中国人也许最关心的是自己的物质生活水平，宗教信仰，言论自由，个人尊严，精神追求不能当饭吃。可是正是因为我们没有宗教信仰，没有言论自由，不讲个人尊严，不在乎精神追求，才使得中国人民几千年世世代代的辛苦劳动换来的却是连饭都吃不饱。今天中国大陆的经济繁荣也是向西方学习了科学技术，学习了资本主义市场经济后才得以实现的。而中国今天获得的经济繁荣仍然是与中国付出的巨大环境代价，普通人民付出的社会代价，以及农民工付出的血汗代价不成比例的。

说到宗教信仰，现代世界的发展与基督教的出现有着紧密的关系。西欧人民的祖先两千年前选择了信仰基督教，一千多年后，西欧人民引导全人类走进了一个生活体面做人有尊严的现代社会。我倒不认为相信宗教是那么关键的因素，基督教影响下的人民之所以成为现代社会的开创者，并不是因为他们相信了一个上帝，而是因为他们相信了耶稣基督所宣扬的好精神。基督教被称为是政治自由之母，她鼓励人们摆脱世俗权力的束缚，追求精神自由，她宣扬正义也宣扬宽容同情人道。正是在这种自由宽容的精神下，人类的心灵才逐渐开始启蒙成长，渐渐地初始的蒙昧让位于科学，封建等级制度让位于民主平等。西方几个以基督教精神为基准的国家首先成为世界上物质生活水平最高，普通人也有体面有尊严的国家不是偶然的，而是起源于人们不仅仅满足于吃饱穿暖子孙繁衍这种动物式的基本需求，不仅仅满足于追求世俗欲望，而是在心灵上有更高的要求，起源于人类心灵的解放成长。只有当人们摆脱了压迫人类心灵的锁链，追求心灵上的自由，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之花才能开始盛开。

我们需要意识到的是，人类心灵的发展不是一夜之间的事，不是从一个天才的心里突然冒出来的，而是一个一代又一代成长渐进的过程。比如美国人从视黑人为奴隶到解放黑奴，从视少数民族为二等公民到今天能选黑裔总统，就是一个几代人心灵解放成长的过程。西方人的心灵到今天也远没有发展到完美，人类的心灵恐怕永远也不能够达到完美，重要的是不断地成长。而要有心灵的成长发展，一个言论开放自由的社会是必备的条件，因为每一个心灵的发展能力是有限的。后人需要受前人的启发站在前人的肩膀上将心灵的发展推向新的高度，需要以开明理性的态度研究历史教训，从失败或成功中学习；一个文化需要与其他文化交流，吸收别的文化的长处；同时代人需要公开交流公开讨论从而相互启发，新思维的火花往往在思维的交流碰撞中迸发出来；这样渐渐地人类的心灵之花才能开始绽放，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也就随之而来。人类几千年的历史证明自由民主是一条人类心灵不断成长逐渐进步的道路，而专制封闭则是一条禁锢心灵，从而使社会停滞不前的道路。

我们的祖先几千年前选择了一条压制人类心灵，一切为巩固统治制度服务的道路。中国文化几千年来宣扬的是实用主义，最关心的是吃饭，升官发财，和传宗接代，从来没有对心灵的省视，一切做人的原则，做官的计谋，都是以眼前利益为目的。什么正义邪恶，对与错，什么宽容同情人道，精神自由，没有人想，没有人在乎，只要皇帝位置坐得老，百姓有饭吃，我爷爷的日子是这么过的，我爸爸的日子是这么过的，我的日子也这么过，没有人思考，没有人挑战爷爷爸爸灌输给的思想。真有人挑战，也很快被掐死在幼苗中，因为任何挑战都是对现行制度的威胁，使得中国人到今天很多人的心灵或者说思维仍然停留在原始幼稚的阶段。结果是一个世界上最勤劳最爱财富的民族，几千年辛苦下来也就刚刚这几年总算解决了吃饭问题。问题是今天的中国人还是不重视心灵的发展，以为凭着中国人短见实用的小聪明，凭着中国人什么都肯干的勤奋劲，凭着从西方学来的实用的科学知识，中国就能赶超西方。现今的中国政府更是保持着中国封建统治者的思想，对人民进行严格的思想封锁，把中国人民牢牢地控制在除了吃饭赚钱的基本需求外，不能有任何心灵追求，不能自由公开表达思想的高墙内；什么都捂着掖着不许讲不许想，结果是文化大革命过去了，六四运动过去了，四川大地震过去了，不管是一场人为的大劫难，还是学生与政府的流血冲突，或者是使几万人丧生的自然灾害，中国人民从来没有机会从历史中学习思考成长，历史就这样白白地流失，没有人能保证同样的灾难不会重复。中国政府称这是一条中国式的道路，几千年中国历史已经证明中国式的道路是一条原地踏步失败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