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dnesday, October 28, 2009

形形色色的“美国人”(二)

帅小伙克莱格
克莱格可以说是我来美国后认识的第一个美国人,是我读书时的办公室室友。那年我们系来了两个中国女生,被分到同一个办公室。办公室里原先有两个美国人,另一位极少来办公室,一学期几乎见不了几次面,克莱格则几乎从早到晚除了上课或带实验课天天在办公室里坐着。他爱喝Dr.Pepper,办公桌旁沿墙搭着一墙的Dr.Pepper空罐头。
克莱格长了一副用英语说是boyish的外表,就是有那么点年轻男孩样,一双明亮湛蓝的眼睛总是充满了微笑,一头浅褐色的头发也很好看。我们第一天到办公室,他就热情相迎,但是又预防性地说了句:在美国,人们找你说话不等于喜欢你,听了让我觉得有点不受用,回了句,在中国也同样。那时我们的英语还磕磕巴巴,克莱格却喜欢侃侃而谈,说要告诉我们三件事:第一,美国靠的不是政府,而是民间,比如教会,和其他民间团体,他们才是推动美国的真正力量;第二,真正的美国与好莱坞电影里的美国不是一回事;第三,虽然好莱坞在加利福尼亚,但美国最好看的女孩在德州。克莱格是一个典型的德州西部人:虔诚的基督徒,每个星期天必去教堂,乐于助人,不相信政府,努力做一个负责任的公民。每次到该回家离开办公室的时间,克莱格总是很注意关掉办公室里的灯,并关照我们说,要帮助学校节约用电。我以前在中国从来没有为公共财物着想的习惯,他使我第一次感受到中国与美国的差异并不仅仅是以前在中国报刊上读到过很多的物质上的差异。我到加州来后有时跟别人提起我以前在德州待过,加州人会说:哦,德克萨斯,那里是不是有很多红脖子(种族主义者的意思)?对德州人充满了偏见(反过来德州人对加州人也没什么好感)。以我的切身经历,德州人远比加州人友善,也更乐于帮助陌生人。
那年正是大选年,克林顿与老布什大战,还加上个第三党派的Ross Perot。德州是共和党的天下,克莱格家世世代代都是选的共和党,他说对他祖母来讲,要选民主党人,那是不可思议永远不可能的。不过那一年克莱格也好像对布什有了怀疑,拿不定主意要选谁,说没准就选Ross Perot。我每天上学的路上,见不少人家的草坪上插着支持克林顿的牌子,却基本上没怎么看到支持老布什的牌子,便发表评论说,看来德州这次支持克林顿的人不少,克莱格听了不以为然,说有些人叫得响,不等于这些人就是大多数,谁胜谁负要到数完选票才能看清楚。这对那时的我来说是一个很开眼界的观点。
克莱格对科学充满了热爱,但读起书来比不过中国学生。每次老师布置作业,中国学生们都非常勤奋,聚在一起热烈讨论作业,我恐怕是中国学生中最不勤奋的一个,爱谈与功课无关的话题。克莱格常跑来问我作业做得怎样,指着那些中国同学的背后悄悄说:They make me feel sick。我们学校在州里不是什么拔尖的学校,美国学生大多平平,可中国学生却多来自国内拔尖的好学校,不是公平竞争,加上中国学生比美国学生努力,系里考试成绩最好的当然都是中国学生(我有时也是其中一个),但其实美国学生对科学远比中国学生有热情,他们选择这个专业看得出是出于真正的喜欢。像我这样既不像其他中国学生那么勤奋,也不像美国学生那样对科学有热情,学科学学工程完全是先被父母被当时的环境后被功利目的所迫,混迹于其中,说来不免惭愧。

俄国人鲍维尔
我还在德州读书期间得到了一个来硅谷面试的机会。面试进行了一整天,前后有近十个人面试了我,其中一个就是鲍维尔。印象是很友好,自我介绍是俄国人,看上去三十出头,还算年轻英俊。几个月后,当我从学校毕业,来公司报道时,鲍维尔是除老板外,面试见过面的人中唯一一个主动来欢迎我加盟的。我们在同一个组给同一个老板干活,经常在实验室里一起工作。他对我友好有加,不论是我找住房还是买车,他都出了主意献了策。对他的友好,我注意到了,但没当成什么值得认真的事,可旁边的同事却看不下去了。有一天他正在给我热情地解说什么,旁边的一位同事直截了当地说:鲍维尔,你不是有妻子吗?鲍维尔听了一副泄气的样子,不吭声。后来我了解到,鲍维尔有个妻子,还有个十四岁的女儿,他那年三十五岁,就是说二十一岁就做了父亲。以后的交往中我注意到他从不提他妻子,也不提女儿,有时我故意提他妻子,他就一脸不快,给我的印象是他们关系不太好。他的办公室里既没有妻子的相片也没有女儿的快照。饭桌上大家聊起家庭夫妻等等,他会到时插一句离婚困难之类泛泛的话,但从没详谈过他家里具体到底有什么问题。讲起他怎么来的美国,说是政治避难来的,是一段痛苦的经历,也不愿深谈。
鲍维尔来自列宁格勒,现在叫彼得堡,从苏联瓦解前就已经在一家国家研究机构工作。就是在这家机构里,不知怎么(他不愿细谈)与上司有了矛盾,最后以政治避难来美国而解决。对苏联没有什么好话可讲,但也从没深谈到底痛恨什么。不过我们同来自共产国家,有时候讲起读书时候的经历很有同感。有一天,他突然说,啊,今天是列宁的生日,读书时最恨这个节日了,因为这一天要参加义务劳动。谈起中国的经济改革和俄国的现状,鲍维尔认为中国人远远比俄国人能够接受资本主义。俄国人在苏联瓦解近十年后,思想还停留在指望国家管吃管喝养老送终(其实他不知道中国资本主义的主力军-农民工从来就没有享受过国家管吃管喝养老送终的社会主义优越性,对他们来讲是在被国家剥削的农奴与当资本家或被资本家剥削的工人之间选择,那当然是选择后者了)。有一年圣诞,鲍维尔回了趟俄国。回来后把俄国说得一无是处,说是大街上就有人售卖美国绿卡,人人都想要离开那个国家。问他有可能有一天回到俄国去吗,他一口回绝:永远不可能。不过这都是九十年代时候的事了。俄国在苏联瓦解二十年后的今天是个什么现状我就完全不了解了。
我知道鲍维尔不愿提妻子,那时我生活阅历还很浅,思想不免肤浅,以为在男人眼里,女人最重要的就是外表。鲍维尔虽然三十五岁,但看着还挺年轻。白人女士老得快,有些人三十多岁就见老了,如果生个孩子,发发胖,那就更不行了。我想没准鲍维尔的妻子发胖显老,所以鲍维尔不愿提她。年底公司开圣诞晚会,人人都携着配偶来,鲍维尔也带着妻子来了。出乎我的意料,鲍维尔的妻子像电影演员一样年轻漂亮。上班后我对鲍维尔说:你妻子好漂亮啊,他说了句:就是显示显示罢了,回答得让我摸不着头脑。后来我们分别离开了这家公司,基本上只通过EMAIL偶尔联系一下,期间知道他去新加坡工作了几年,对新加坡赞不绝口,说环境清洁,生活方便,公司文化与硅谷相似,他适应起来一点没问题。去年搬回到硅谷。等到今年再次重逢时,他的手臂里挽的是一个在新加坡遇到的新妻子:一位来自中国湖北的女士。

斯洛维尼亚人布亚娜
斯洛维尼亚原来是南斯拉夫的一部分,南斯拉夫分裂后,斯洛维尼亚成为一个独立的国家。布亚娜是母亲唯一的孩子。她父亲和母亲在她很小时就离婚,母亲从此再没有结婚,到现在还单身一人住在斯洛维尼亚。父亲离婚后移居到瑞士,再婚并又生有一女,所以布亚娜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布亚娜在斯洛维尼亚高中毕业后也去了瑞士,在一家酒店里做bartender,就是柜台前給顾客调酒上酒的服务生。就是在这家酒店里,她遇到了她的丈夫。她丈夫是个美国人,当时出差到瑞士。那时布亚娜才十九岁,丈夫大她十岁。结婚后布亚娜随丈夫移民到美国,来到硅谷。她先进入加利福尼亚州立大学学习,毕业后在公司里做市场(Marketing),事业上做得比丈夫还好。丈夫在2000年那次因特网气泡破灭期间失去工作,变得消沉,婚姻产生了危机。布亚娜极力想挽救这场婚姻,提出共同去婚姻治疗专家那里寻求指导帮助,却被丈夫一口回绝。布亚娜在丈夫明显不愿做任何努力的情形下还对这场婚姻报有一线希望,不愿离婚,可她丈夫却愈演愈烈,最后与布亚娜的一位女生朋友发生婚外恋,每次提到这一点,布亚娜都会忍不住哭出来。布亚娜到这时忍无可忍,提出了离婚,结婚十年后两人终于分道扬镳。
布亚娜为人热情,颇受欢迎,离婚后手上抓了一大把男朋友。最多时同时有四个男士来找她,而她则是周旋自如,来者不拒,除了有一位她坚持说只是朋友关系,其他三位她似乎都是有喜欢的地方,又各有各的不满之处,那四位则都觉得自己有机会,但又都看得出来也有点三心二意。我是她离婚后才认识她的,有时我想不知她结婚时是怎样的。她的婚姻故事我听到的是她一面之词,总之婚姻破灭全是她丈夫的错,事实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布亚娜开着一辆高级敞篷跑车,坐她的车对我来讲是一场惊险的经历。在高速公路上超速不稀奇,几乎人人都做,问题是她不仅超速,而且在超速的同时不是换衣服,就是喝咖啡,或是打手机,或是转头与人说笑,总之什么都干,就是不怎么看路。她很后悔买了这辆高级跑车,维修费用高,而且据她说这辆车是警察的眼中钉,总是被警察盯梢,吃了无数的罚单,我心里却想:哈哈,也许问题不出在这辆车上。
布亚娜曾去过亚洲的新加坡,香港,北京和泰国的曼谷。说是最喜欢曼谷,喜欢那种东方宗教与西方现代化相邻并存的强烈对照。

Wednesday, October 21, 2009

形形色色的“美国人”(一)

初来美国时,思想准备的是认识美国人,融入美国文化,并没有想到在美国遇到的不仅是美国人,更有来自世界各地的形形色色的人。与中国邻接的国家的人,像日本人,韩国人,印度人等等,原来在中国时从来没有机会接触过,反而是不远万里到美国后才有机会认识的。由于自己的移民身份,加上硅谷公司的多样文化,结交的人中来自世界各地的移民比土生土长的美国人多。我工作的几个公司,都是同一个组里,七八个人往往只有一两个是美国白人,他们常戏称自己才是“少数民族”。这里描述几位让我扩展眼界了解世界的几位“美国人”。

印度人郝里士
硅谷高科技公司文化多姿多彩,职员常常来自世界各地,我十几年来曾经一起工作的同事里除美国人外来自亚洲,欧洲,澳洲,非洲,南美,北美的都有,用来自五大洲四大洋来描述公司职员一点不夸张。不过工程师里最大的两大移民团体要数中国大陆和印度,在硅谷工作遇到印度人是不可避免的。我来美国后不论是在德州读书时,还是来硅谷工作,都结交了不少印度好友,郝里士就是其中一个。他的全名和其他印度人一样其实很长,不过大家都用他名字的前三个音节称呼他。他第一次给我送EMAIL,我一看名字,心想不认识啊,读了大半才明白原来是他。平时只称呼他名字的前三个音节,咋一看全名,反而不认识了。我进公司后不久,就发现他很爱和我说话。在公司饭厅里吃中饭,我们几个女孩子扎堆,他常常主动参加进来,而且很明显主要是喜欢与我说话。我暗地里想:看来他对我有crush(喜欢的意思)。他长相清秀,为人温和,谈吐也算有趣,不过在我眼里并不算有多大魅力的男士,所以他对我的crush并没有使我感觉如何得意,但是做个谈天的朋友还是不错的。我们谈天,大到国家大事,小到日常生活的鸡毛蒜皮,什么都谈。他常提到他的partner,我一开始以为指的是他的室友,可是有一天聊起饮食习惯,他说他原来爱吃一样东西(我忘了是什么了),可因为他的partner不爱吃所以他现在也不吃了,我听了觉得奇怪,脑筋一下子没转过弯来,追问到,你这个partner是什么意思?他脸上泛起红晕,眼光避开我,小声说了句:就是我的男朋友。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是gay!想起我以为他对我有crush,不禁暗自觉得好笑。这一层窗户纸一捅破,郝里士便常跟我谈他与他的partner的矛盾,就像我的女生朋友抱怨她们的丈夫或男朋友一样,对我来说是个崭新的经历,刚开始都不知该怎么回应。他是家里唯一的男孩,父母和姐姐都在印度。父母不能接受他是同性恋这个事实,每次他回家父母总劝他为家庭着想,找个女孩结婚生子。他说还好他在美国,否则在印度日子会很难过。
郝里士举止温和,注意着装,但言谈举止并不女里女气,他不说外人很难看出他是gay,打破了我以前以为gay都是女性化的男人的观点。公司派他去上海出差,回来说在上海每次一出旅馆,就有很多中国女孩缠他,他心里觉得好笑,说她们不知道我对女孩没兴趣。去上海出差期间,郝里士还抽空去了杭州北京游玩。去前问我去杭州该看些什么,我说西湖和六合塔一定要看,结果他回来后说从西湖一直走到六合塔。我问这么远为什么不坐车,他说一路风景都很好,就决定一直走下去了。他照了很多杭州郊区农村那种带像教堂一样尖针圆顶的豪华小屋,说这些房子很好看。去北京,在CCTV大楼里像张宏民一样坐在新闻联播播讲台后照了张像,看了让我发笑。

共和党人莱瑞
硅谷高科技公司是民主党的天下,我的美国同事中支持民主党的居多,共和党人相对少得多。不过这些人也不是简单地分为两大阵营,我认识的人中从极左(extreme liberal),到温和的民主党,到有时支持民主党有时支持共和党的独立人士(我就是其中一个),到温和的共和党(在硅谷没遇到过极其保守的共和党),每个人对各个事务的看法千差万别。莱瑞就是我来加州后遇到的一位算是温和的共和党支持者。说他温和那是指除了禁枪以外的问题。记得有一次我们在饭桌上讨论该不该禁枪,不少人的观点是美国枪枝管理不严是许多谋杀尤其是恶性凶杀事件的祸首,他反对说,怎么可以禁枪,如果政府把枪都管起来,那政府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吗?好像他随时准备着扛起枪,参加反政府游击队似的。
与美国其他地方大胖子成堆相比,硅谷人健康意识强,大多数人体材适中(美国标准),胖成被称为白人垃圾那样的大胖子比较少。莱瑞虽然没有胖到白人垃圾那样,但也胖到连他自己都承认该注意体重问题了,可他爱吃汉堡包,而且每次吃汉堡包,薯条也是不肯拉下的,但伴随的饮料却总是减肥可乐,被大家引为笑谈。有一次我们谈到女大男小的婚姻会有什么问题,他插话到,那有什么,我老婆就比我大十岁,我们过得不就很好。他是为工程师画图的技术人员,本来在另一个组,但常为我们组画图。后来,他们组里来了个新老板,是个充满活力外表年轻的印度人,组里其他人都在这个新老板手下干得很欢,唯独莱瑞不喜欢他,说他成天话多,事没干多少(一个手下有十几号人马的老板可不得说话多干事少?),要求转到我们组来。当时正是克林顿当政的年代,我们组的老板是个克林顿的大粉丝,谈起克林顿来,话语里总不免充满了赞赏,莱瑞听了,忍不住回了句:克林顿还行,就是有那么点坏习惯(some bad habit),逗得我们哈哈大笑。莱瑞来自东海岸,不过他有恐飞机症,从不坐飞机,每年圣诞回东海岸过年,都是横贯美国一路开车来回。

伊拉克人格第亚
格第亚是九十年代末与家人一起移民来美国的,曾在萨达姆统治下的伊拉克工作了十几年,对萨达姆恨之入骨。他讲过一个他在伊拉克工作时的故事。萨达姆统治下的伊拉克有点像共产党统治下的中国,每个公司都有萨达姆派来的特别代表,就像我们的党支部书记一样,这个特别代表拥有特别的权力。格第亚的一位同事与这个特别代表因为工作发生了一些争执,第二天,特别代表向上级告密说这个同事反萨达姆。结果格第亚的这位同事被捕入狱,在监狱中被严刑拷打,等几年后被放出来时,老得变了个人。格第亚说这位同事还算是运气的,没把命丢了,萨达姆统治期间有多少人为微不足道的理由被捕,从此家人再也没有他们的音信。格第亚先是离开伊拉克去约旦工作了一年,然后又移民到新西兰,靠新西兰政府给的补助生活了六个月。到今天一谈起新西兰和新西兰人,格第亚还是赞不绝口。可是在新西兰很难找到电子工程师的工作,格第亚在新西兰生活了六个月后,经一位伊拉克朋友的介绍与妻子一起来硅谷工作。美国入侵伊拉克,我气愤得不得了,觉得布什是为了完成他父亲未尽的事业,为了中东的石油,不惜撒谎以找借口入侵。来自伊拉克的格第亚对美国入侵伊拉克反而没我那么愤恨。他的父母和一个兄弟仍然住在巴格达,他提到过美国入侵后父母家有时连有水有电的日常生活都有困难,但我从没听到他明确表示反对美国侵略伊拉克。格第亚家是基督徒,父母在伊拉克属于富裕的阶层,在萨达姆统治后他家在伊拉克属于受排挤的阶层。小时候的伊拉克在格第亚的心目中是个富裕美好的国家,用他的话说,萨达姆把伊拉克给毁了。对他的伊拉克同胞,他也没有多少赞词。他说在伊拉克有那么些人,就因为恨某个人,可以把一辆装满炸药的车开到这个人住的楼里,把整个楼都炸了,至于楼里其他无辜的人同归于命,这些人不在乎。格第亚已经很多年没回伊拉克了,不敢回去。他一位在欧洲做生意的堂兄多年前回伊拉克被绑架,从此无音信,家人到今天已假定他这位堂兄被杀害了。

Monday, October 19, 2009

打工失败记

以前写的,收集在这里。

这是十几年前刚来美国读书时的故事.

我来美国留学属于幸运儿中的一个, 拿着美国学校给的助教金来的. 到学校后, 中国同学都好心劝告说, 赶紧找个有钱的导师, 转助研金, 别拿助教金浪费时间, 对自己的研究生课题毫无帮助. 我对此却有不同看法: 拿助研金, 一头扎在实验室里, 除了自己的导师和同实验室的一两个同学, 和人接触很少, 不利于口语提高, 也不利于了解美国. 我们系拿助教金可是真要教课的, 教大学生实验课. 首先, 口语压力大, 迫使自己使劲提高口语, 再者, 班里的大学生各式各样, 给我提供了一个了解美国学生的好窗口. 他们有的是认真的好学生, 有的能混则混, 推一下动一下, 有的课后跟你套近乎, 有的上课时不时冒一句怪话或笑话. 还记得有一个漂亮的女生常常穿着露一大截肚皮的短装来上课, 弄得班里不少男生眼睛直往她腰里斜. 这段教课经历如今回想起来还觉得有趣.

拿助教金的一个缺点是, 一年只有十个半月的工资. 暑假里有一个半月, 失业没事干. 钱倒不是主要问题, 那时我们做学生, 节俭得很, 几乎不下馆子, 不到非需要不可不逛商店, 学校所在的小城房租又便宜, 十个半月的工资十二个月用不仅没问题还有得多. 只是一个半月没事干, 又不上课, 闲着也闲着, 不如找个事做. 所以暑假还没到, 我便张罗着找工作. 我们系里有一位印度裔女教授, 凭着双重少数民族的身份(在美国大学里, 女的也算少数民族), 是系里最拿得到钱的教授. 不过她是有名的奴隶主工头(Slave driver), 以压榨研究生出名, 手下全是亚洲学生. 美国学生不甘压榨, 没人愿做她的研究生. 她听说我想找个夏天的工作, 便主动提出给我三百美元一个月在她实验室里干活. 我听了嘴上没吱声, 心里想: 三百块钱一个月, 真把我当奴隶了. 这件事就这样以我没吱声不了了之. 校园里找不到工作, 我便想去校园外找. 那时我的留学生身份, 只能在校园里工作, 在校园外工作就算非法打工. 不过朋友们告诉我中国餐厅不在乎你是不是非法打工, 可以去中国餐厅试试.

小城在得克萨斯州的西部, 是一个前不巴村后不巴店的大学城, 城里出了校园, 就几乎见不到亚裔面孔, 可却有七八家中国餐厅, 顾客当然都是当地美国人. 学校街对面就有一家台湾人开的中国餐厅, 听朋友说生意不太好, 但正在招端盘子的女服务生. 这一天下午我挑了三四点钟顾客最少的时候去餐馆应试. 餐馆里空荡荡的, 一个顾客也没有, 只有老板娘一人站在前台里. 听我说是来找工的, 老板娘说那得通过她丈夫, 便去后面把她丈夫找来. 她丈夫走出来, 看着我, 没表情也不说话, 我精神抖擞地说了声”你好!”, 接着说了句: “听说你们找waitress, 我是来应试的.” 他看看我, 冒了一句: “你叫我什么?”, 我一时没明白过来:”叫你什么?” 看我一脸困惑的样子, 他又说了一遍: “你叫我什么?” 我这下有点明白了, 便问:”你贵姓?” 他看我还是没开窍, 直冲冲地说道: ”你要叫我老板.” 我有点哭笑不得, 耸耸肩说: “好吧, 老板.” 后来怎么对的话我现在已经记不得了. 不过没想到, 几天后, 老板娘居然打电话来, 说要雇我. 我觉得在那个老板手下干活, 日子一定难过, 便谎称已在别处找到工作而拒绝了.

一晃暑假就到了, 在家闲了几天, 觉得太无聊, 还得出去找事. 一位朋友的太太在城里一家日本餐厅工作, 建议可以去试试. 说是日本餐厅, 老板其实是香港人. 这天下午三四点, 我找上门去, 老板和女领班都在. 女领班是来自大陆的留学生, 两年前从我们学校的酒店管理系毕业. 两个人都很友善, 大家互相介绍了自己, 还聊了会天. 总体感觉不错, 老板一付老派绅式的样子, 女领班就好象同学邻居一样. 第二天, 女领班打来电话, 说来餐厅试用两个星期吧.

餐厅里上的是特瑞亚齐式的菜单, 就是日本烧烤, 大餐桌中间是烧烤台, 厨师站在一面, 另外三面坐着顾客. 厨师当着顾客的面叮叮当当的烧烤, 有时还用餐刀作些杂耍娱乐顾客, 烧好后, 将菜分别铲入各个顾客的盆中. 一张桌上最多可坐十个顾客, 互相不相识的顾客常常被安排共用一张桌子. 餐厅雇了两个厨师, 一个是正宗的日本厨师, 另一个是他的徒弟: 一位大陆来的自费留学生. 领班的工作是引导顾客在座位上坐下, 同时她也是服务生的直接老板, 负责给服务生分派桌子, 同时监管服务生. 服务生的工作是问好, 上菜单, 然后上水上饮料, 向顾客定菜, 定好菜后在顾客面前摆好盆子和餐具, 后面的事就交给了厨师. 等顾客用完餐, 服务生再来收钱说再见. 与一般餐馆相比, 服务生的工作要轻松些: 不用端菜, 但拿到的小费要与厨师对半分. 餐厅要求女服务生们穿和服和夹拇指的木拖鞋. 我去上班前先向餐厅买了一双大拇指和其他四指分开的袜子. 因为是试用, 和服先向餐厅借着穿. 如果长期做, 就要把和服买下来. 餐厅给我安排了一星期做三个中餐三个晚餐.

做服务生工作听上去不难, 但实际做起来, 刚开始还真让人手忙脚乱, 尤其是对我来讲. 我从小不是个手脚利落能干的女孩, 在家时, 爸爸妈妈做好菜, 让我把菜从厨房端到吃饭厅, 没几步路, 我也是常常要把菜汤洒出来. 餐厅里给顾客上水, 托盘上最多时放上十杯水, 水杯下垫一张餐巾, 熟练的服务生一晚上干下来, 餐巾还是干的, 我是一趟下来, 餐巾就全湿了, 两三趟, 就不换餐巾不行了. 熟练的服务生一人同时照顾两三张桌子, 如果领班肯给, 她们是恨不得管四五张桌子. 我是管两张桌子就常常不是忘了去这张桌收钱, 就是忘了去那张桌定菜. 要命的是, 刚认识时看起来友善温和的女领班, 一开工就变得和凶神恶煞一般, 每次我洒了水, 或忘了事, 她就象恶婆一样的大声斥骂. 其实我洒水也就洒到餐巾上, 并没有洒到地上, 更没有洒到顾客身上, 而忘事只是一开始不习惯, 被她一吵, 恐怕忘得更厉害了. 对她来讲, 骂员工是家常便饭, 是她管理员工的方式. 每次我做晚餐, 有四个女服务生一起做, 一个美国生长的日裔女孩, 她是专职服务生, 一切对她来讲, 应付自如; 一个大陆来的留学生家属, 也已经干的娴熟自如, 很喜欢这个服务生工作, 得意地告诉我每月连小费带工资可挣一千多; 这两位可能已经是媳妇熬成了婆, 也可能天生是端盘子的料, 反正没见她们挨骂. 另一个是新西兰来的留学生家属, 干了几个月了, 和我一样的爱洒水, 也常常被女领班骂. 我每次被骂, 就气得不行, 拿眼恶狠狠的瞪女领班. 这位新西兰女孩功夫比我好, 被骂时除了有时和我交换一下眼神, 大多时间没什么明显的反应, 把女领班的吼叫当成耳旁风的样子, 该干什么干什么. 我也是不明白女领班的管理方式, 我们又不是牲口, 骂一下会多动一下.

这家日本餐厅由于菜式独特, 颇受欢迎, 午餐晚餐生意都不错. 菜的价格属于中档, 小费给的也就比低档餐馆高, 尤其是晚餐, 菜的价格比午餐高, 顾客给小费也比午餐慷慨, 一晚上下来, 就我这极不熟练工, 常常同时只管一张桌子, 也能至少能赚上五六十块钱小费. 我试工的第二个星期正好碰上父亲节, 一晚上下来, 我拿了一百一二十块钱小费, 和厨师对半分后, 净赚五十多块钱, 对当时没什么钱的我来讲, 还真有一点小小的成就感. 午餐钱就少得多, 尤其是如果碰上一群女同事共餐, 事儿多, 给的小费还少. 不过顾客总的来说都礼貌, 有着小城人容易相处耐心的气度, 帅气的男士则是不放过任何flirt的机会. 可是回到后台气氛就常常被女领班搅得象地狱.

两个星期的试用期很快就过去了, 当时我来美国已整整一年, 习惯了人与人之间的礼貌相待, 这两个星期是我来美国后最不愉快的两个星期. 试用期满后, 心想, 又不急需这点钱, 干什么要去找气受呢? 领了两个星期的工资后就没再与餐厅联系, 餐厅也没打电话给我, 最后不知道是谁炒了谁的鱿鱼.

以前我就听中国同学说过, 在中国餐馆干活, 被老板骂是常事, 我这下是亲身体验过了. 虽然事先还是挑了老板的, 最后还是没有逃脱挨骂的遭遇. 十几年后回想起来, 觉得是中国文化使然. 在中国文化中, 只有下级尊重上级, 哪有上级尊重下级的? 中餐馆里雇的大多是没有别的出路的人, 很多人逆来顺受. 而这些老板工头的思维基本上停留在古老的中世纪, 好象是工头老板就该吆喝. 其实礼貌平和的与雇员讲话, 他们不仅不会失去什么而且还有可能得到什么. 这位女领班好歹还是受过美国学校管理训练的, 尚且如次, 中国餐馆界泛滥的坏风气不是一张美国学校的文凭能够改变的. 这场经历使我对那些靠在中国餐馆打工挣学费养活自己的中国留学生增加了很多敬佩, 他们的留学道路比起我这样的幸运儿要艰辛不知多少倍. 我对自己能获得奖学金更加珍惜更加觉得幸运, 也意识到我不是端盘子的料, 更不愿去领受中餐馆那种愚蠢的管理方法, 从此打消了去中国餐馆打工的念头. 这段短暂的打工经历成了我唯一的中国餐馆打工史, 当时生气得很, 如今被我当成了在饭桌上讲述了不止一次的一段有趣经历.

Wednesday, October 14, 2009

对"兰德公司报告评价中国人"的评论

最近在别人的博客里看到转登的兰德公司的中国报告(无法核实是否真是兰德公司报告),其中评论中国人的部分太精彩了。我觉得是句句说到点子上,对中国人的描写(可能包括你我)可以说是描写到了骨子里,有些听了让人不免难以接受,比如像我这样受过高等教育来美国打工的也被称为苦力,但静下心来想,又不得不承认在一定程度上是事实:我们当中有多少人成为美国社会中的中坚力量,除了卖苦力以外做过些什么对社会有影响值得自豪的事?我认为这篇报告与我一直来宣扬的中国人需要建立正义感和社会责任感,中国的“精英”或者说所谓“知识分子”素质太低,急需提高,中国人需要摒弃唯物主义观点,把中国建好才是中国人的最好出路等等是一致的。让我惊叹的是,过去常听到人们说美国人对中国的了解远不如中国人对美国的了解,这篇文章却使我认识到,恰恰相反,也许普通美国人能叫得出几个中国城市名的人远不如中国人能历数美国五十个州的人多,但美国人对中国的了解是那么地深刻,而中国人对美国的了解却是那么地表面肤浅。

据称这来自美国兰德公司(RAND)的报告,我去兰德公司的网站没找到原文(没有类似的题目),再说兰德公司的报告也不是免费就可以看的,所以无从核实。不过不管这是否来自兰德,我相信这是来自美国人的观点,因为看问题的角度与美国人的价值观很一致,其中有些观点我从美国人那里听到过,比如中国大学生选择留在外国不内疚等等。不管是谁写的,对中国人的问题能这样一针见血,写者绝对是高手。

下面是我对兰德公司报告评论中国人的评论:

“中国人缺乏诚信和社会责任感。中国人不了解他们作为社会个体应该对国家和社会所承担的责任和义务。普通中国人通常只关心他们的家庭和亲属,中国的文化是建立在家族血缘关系上而不是建立在一个理性的社会基础之上。中国人只在乎他们直系亲属的福址,对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人所遭受的苦难则视而不见。毫无疑问,这种以血缘关系为基础的道德观势必导致自私、冷酷,这种自私和冷酷已经成为阻碍中国社会向前发展的最关键因素。”

评论:这里的中国人是指比较普遍的,占绝大多数的。虽然过去现在都有关心社会,有社会责任感的中国公民,但他们在中国是极少数人,做事困难重重。在中国出门就能感受到普通中国人只关心亲属朋友,一般对陌生路人冷漠,不愿提供帮助。只要没有落到自己的头上或自己亲戚朋友的头上,对其他人遭受的苦难没有同情心。问题是等落到自己的头上才行动往往已经太晚,再说没有别人的支持,一家人也基本上无能为力。过去人们说中国人一盘散沙,其实就是来自这种短见的自私。

“中国从来就没有成为一个法制社会,因为中国人的思维方式与守法行为格格不入。中国人老想走捷径。他们不明白这样一个事实:即成就来自于与努力工作和牺牲。中国人倾向于索取而不给予。他们需要明白一个道理:生活的真蒂不在于你索取多少而在于你能给予社会和你的人类同胞多少。”
“大多数中国人从来就没有学到过什么是体面和尊敬的生活意义。中国人普遍不懂得如何为了个人和社会的福址去进行富有成效的生活。潜意识里,中国人视他们的生活目的就是抬高自己从而获得别人的认知。这样一来,一个人就会对"保有面子"这样微不足道欲望感到满足。"面子"是中国人心理最基本的组成部分,它已经成为了中国人难以克服的障碍,阻碍中国人接受真理并尝试富有意义的生活。这个应受谴责的习性使得中国人生来就具有无情和自私的特点,它已成为中国落后的主要原因。”

评论:非常一针见血。有多少中国人懂得面子不等于尊严?中国人动不动就说看得起看不起的原因就是“他们的生活目的就是抬高自己从而获得别人的认知”。

“中国人没有勇气追求他们认为正确的事情。首先,他们没有从错误中筛选正确事物的能力,因为他们的思想被贪婪所占据。再有,就算他们有能力筛选出正确的事情,他们也缺乏勇气把真理化为实践。中国人习惯接受廉价和免费的事物,他们总是梦想奇迹或者好运,因为他们不愿意付出努力,他们总想不劳而获。很少有中国人明白一个事实,就是威望和成就是通过一步步努力的工作和牺牲实现的,不付出就没有所得。简单来说,如果是为了谋生,那一个人只有去索取;但如果是为了生活,一个人必须要去奉献。”

评论:缺乏勇气是中国人的又一大缺陷。

“由于在贫穷的环境下生长并且缺少应有的教育,大多数中国人不懂得优雅的举止和基本的礼貌。他们中的大多数人着装笨拙粗鄙却不感到害羞。他们在青少年时所受的教育就是如何说谎并从别人那里索取,而不是去与别人去分享自己的所有。”
“ 中国是一个物产丰富的国家。但无限制生育政策所带来恶果使得中国成为了无限廉价劳动力的输出国。这些输出也包括那些受过教育的劳力输出,除了他们的教育水平,实则和其他一般苦力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评论:这里的“无限制生育政策”也许是误译?中国人为结婚而结婚,传宗接代是每个人的义务的文化是中国人口泛滥的原因。像我们这样来美国做工程师被说成不过是苦力输出,难咽的果,但是某种程度上事实。

“中国大规模生产的便宜产品降低了输入这些产品的地区的商业信用度。由于技术落后,管理失败,中国制造的单位能耗要比发达国家如日本,美国高出很多。因此,随着出口额的增加,中国在扩大生产的同时丧失着宝贵的资源。同时,这种行为也严重地污染了环境,使中国变为全世界最不适宜人类居住的国家。”

评论:中国人在为很快就要成为全球第一的GDP沾沾自喜时,没有好好想过是否值得为此付出如此高昂的环境代价。中国人不在乎环境的原因之一与后面提到的中国人只“执迷于对物质的索取”,不在乎对生活其他方面的追求有着紧密的关系。

“目前中国正在遭受着资本主义社会两大邪恶的折磨,即环境的破坏与人性的丧失。由于中国人天生的贪婪的本性,它们可以毫无保留的接受资本主义的阴暗面即无止境的追求利润,忽视人的尊严。中国人对西方的技术与产品狂热地追求,却对西方管理文化所强调的坦率、直接、诚实这些品质漠不关心。”
“由于中国文化不鼓励敢于冒险这种优良品质,所以中国人极力避免冒险,他们也不想寻求机会来改善自己的生活。中国人对于生活的平衡性和意义性并不感兴趣,相反他们更执迷于对物质的索取,这点上要远远胜于西方人。大多数中国人发现他们不懂得"精神灵性","自由信仰"以及"心智健康"这样的概念,因为他们的思想尚不能达到一个生命(补:即肉体和灵性的并存)存在的更高层次。他们的思想还停留在专注于动物本能对性和食物那点贪婪可怜的欲望上。”

评论:中国人很容易接受唯物主义,心灵要求低。除了追求物质财富,大吃大喝,找女人,和养孩子外,中国人基本上没有别的爱好。

“在中国人的眼中,受教育不是为了寻求真理或者改善生活质量,而只是身份和显赫地位的象征和标志。中国的知识分子从别人那里得到尊敬并不是因为他们为了别人的幸福做过什么,而只是因为他们获得占有了相当的知识。事实上,他们中的大多数只不过是一群仅仅通晓考试却从不关心真理和道德的食客。”
“中国的教育体系很大程度上已经成为一种失败和耻辱。它已经不能够服务于教育本应所服务的对象:社会。这个教育体系不能提供给社会许多有用的个体。它只是制造出一群投机分子,他们渴望能够受益于社会所提供的好处却毫不关心回报。”

评论:中国教育几千年历史一直到今天,培养出的是对社会没有多大益处的低素质的中国“精英”。

“中国可以培养出大批的高级人才,但却很少可以培养出合格的可以独立主持的管理级专家。服务于一个公司或者社会,光有技术是不够的;还需要有勇气、胆量、正直和诚实的领导才能,这恰恰是大多数中国人所缺少的品性。正如亚瑟.史密斯,一位著名的西方传教士一个世纪前所指出的,中国人最缺乏的不是智慧,而是勇气和正直的纯正品性。这个评价,虽然历经百年,如今依旧准确诊断出中国综合症的病因。”

评论:我相信唯心主义,造成中国落后的不是物质技术,而是心灵。

“大多数中国毕业生对选择出国并为外国工作不会感到内疚,事实上他们首先欠下了中国人民在教育上为他们所做出的牺牲。随着传统文化价值观的破坏和逐步衰弱,大多数的中国人,包括受过教育的人都徘徊在精神和内心世界的十字路口,像迷失的狗一样不知何去何从。”

评论:我问自己:我内疚吗?也许应该。但事实是,我如果留在国内,又能为中国做什么呢?这里用“迷失的狗”来形容中国人,有点难接受。

Monday, October 12, 2009

旧文新发:自己的家园要靠自己保护

一年多前写的,收集到这里来。

如今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全球温热(Global Warming)是一个真实, 严峻的问题. 美国和中国是全球最大的CO2释放国, 被世界指责为全球温热的最大罪魁祸首. 其实也许从CO2释放的角度, 美国和中国其头并进. 可从生态环境污染, 人类自然生存环境恶化的角度来看, 中国早已挤身于全球最差国家的行列. 而美国对自己家园有意识的保护却早早始于十九世纪, 发展至今, 仍然是处处青山绿水.

为什么中国生态环境污染会这么严重呢?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理由. 我早期的理解是人太多. 以前在中国有一句话: 中国地大物博. 出了国门才知, 中国地也许大, 物, 或者说自然资原, 不要说是博, 实事上是稀缺. 要养活这么多人, 几乎每一寸可耕的土地都必需用来种庄稼. 我每次从旧金山飞上海, 一路沿美国西海岸, 经加拿大, 阿拉斯加, 过白令海峽, 飞过西伯利亚, 经日本岛, 朝鲜半岛, 进入中国东海岸领空. 不要说美国, 加拿大, 及俄国, 就连人口不算稀少的日本, 韩国, 还能看见绿郁的森林和青色的海岸, 可一进入中国, 海岸水色变黄, 大地一片斑剥, 再没有森林可见, 到了上海的长江口, 海水水色黑黄交错, 反映了长江河水污染, 水土流失的痛心现实.

可人多真是中国污染严重的原因吗? 如果是, 为什么自然资源极为贫乏, 人口密集的日本, 环境却远远好过中国?

很多中国人的理由是中国还刚刚起步, 等我们富裕到一定程度, 人们的意识会渐渐改变, 环境自然会好起来. 而西方环境保护者们则指责工业化发展是发展中国家污染加剧的原因. 在中国, 七八十年代低发展, 城市环境已经污染, 灰尘满天, 河流污浊, 记得我家门前的一条河沟, 被大家称为臭水沟. 农村呢? 浙江的农村大多算得上山青水秀, 在村外我不怕, 可一进村子, 到处是垃圾. 村边的小河也大多水色黑浊. 总之, 只要是有人的地方, 就与青秀无缘. 这恐怕是为什么大多数中国人没有西方人那种对乡村罗曼蒂克的情怀. 如今中国发展快了, 人们物质生活改善了, 污染则更严重了. 到底哪里错了呢?

我觉得根子在我们自身. 大多数中国人没有自己的家园要靠我们自己保护的意识. 中国文化中重经济利益, 轻生活环境的倾向, 使得中国政府和人民在选择发展道路时, 过于看重物质的增长, 对环境保护的态度是: 等物质增长到一定程度, 再保护环境也不迟. 不少人抱有等有钱了才能谈环境保护的思维意识.

让我们来看看美国环境保护的历史. 美国长期以来是全球最大的CO2释放国, 至今仍然没有作足够的努力改变生活方式, 减少石油燃烧. 原因可能是燃烧石油释放CO2并没有对美国的环境有明显的直接影响. 其实美国对自己国家资源和环境的保护早在十九世纪中就开始了, 而不是发展到一定阶段才开始的. 加州优塞美地(Yosemite)公园建于1864年, 黄石公园建于1872年. 美国民间环境保护组织-西野勒俱乐部(Sierra Club) 建于1892年, 如今有几十万成员, 遍布美国及加拿大. 很多美国普通公民把对环境的保护看成是自己的责任. 连十岁小孩看见你钓上小于规定尺寸的鱼不放回水中, 也会向你指出应该放回. 看看美国的河流山川海岸, 可以说美国人对自己的家园保护得不错, 这是美国人在保护自己家园上长期努力的结果.

中国的环境问题不要说如今已向世界输出, 多年前早就影响到国内人生活质量, 可中国人仍然没有环境危机感. 而中国选择的发展道路是一个对环境和自然资源高消耗高浪费的道路. 我每次回杭州, 总有一个大工程在进行着, 旧房不断地拆, 新房没完没了地建, 连水泥马路牙子都要挖掉改成大理石的. 可往城边开不到十分钟, 还没出杭州城, 即是垃圾遍地, 没人管. 杭州说起来有一个美丽的名声, 浙江的富有恐怕也不是一个典型的第三世界国家所能及, 可我每次回去, 依然是晴天灰尘满天, 雨天泥浆遍地, 永远摆脱不了第三世界的面貌. 不久前我在报纸上读到, 中国人均CO2排放量是5.1吨, 而欧共体国家人均排放量是8.9吨. 如果把中国的生活水平与欧共体国家生活水平相比, 比例远远低于5.1: 8.9. 在中国不要说全中国, 那怕在杭州这个算得上是沿海发达城市, 商店里或任何其它公共场所, 空调仍然是稀罕物, 哪怕有, 温度也不会调到象美国欧洲这样舒适的地步. 中国这5.1吨CO2排放量恐怕大多消耗在拆拆建建这种原地踏步式的发展中了.

中国的产品在世界上以价格便宜取胜. 回去与国内的家人朋友谈起来, 不少人对中国两位数的发展颇为得意, 甚至有人认为日本台湾快要不如中国了. 可人们没有意识到中国的发展是以多大的代价换来的. 多少中国民工挣着低低的工钱, 制造出这些低廉的物品, 消耗原材料, 消耗能源, 再以低低的价钱卖掉, 用了没几次, 即进入垃圾堆. 中国文化中这种不重质量, 爱便宜货, 做事不求精不敬业的倾向, 是中国的发展与中国在环境及人民生活上付出的代价不成比例的重要原因之一.

中国人需要迫切地意识到, 保护我们的河流山川, 保护我们呼吸的空气, 不能等到所谓发展到一定阶段. 物质生活的发展永远不会有止境, 一个健康清新的环境不是钱能衡量的, 它不会因物质生活的发展自然产生, 而是需要人有意识的努力. 我们现在其实已经不是谈保护, 而是如何减少破坏, 如何修复我们的家园. 修复不是一年两年的事, 破坏得越久, 修复时间就越长. 中国需要改变现行的发展模式, 减少对环境的消耗. 中国人民需要反思我们不重质量, 急功近利的文化. 一个物品新陈代谢速度越快, 被消耗的资源在进入垃圾堆前被利用的次数越少, 资源消耗就越多, 对环境的破坏也就越多. 我一位去过中国多处的美国同事对中国的印象是: 从大城市到偏僻小城到处都在兴土木. 美国的建筑十年就属于很新的了, 看着也新. 可中国的大多数建筑, 不要说十年, 有的一年后就显得破败了, 没过几年恐怕又要推倒重建. 让我们来看看日本: 日本产品以质量高闻名世界, 日本人敬业, 做事求精求完美, 这恐怕是日本能够在自身资源不丰厚的条件下迅速腾起挤身世界经济强林的一个重要原因. 记得几年前我在回杭州的途中在东京停留了几天, 回到杭州时有一种昨天刚走在东京的街头今天却已走在杭州的马路上的感觉, 对比是十分的清晰鲜明. 论硬件, 杭州的马路比东京的宽直, 新造的高楼也比东京多得多, 可是你可以清晰地感觉到东京是第一世界, 杭州却仍然是第三世界. 闪亮的高层建筑, 光滑的大理石马路牙子, 如果没有清洁的环境相伴, 并不会给中国带来任何面子, 而对中国人民的生活带来的除了生活的不方便和更多的污染, 我看不到有什么好处. 十六年前我离开杭州时, 杭州的马路是铺好了又要挖, 挖好了再铺, 铺铺挖挖, 浪费又不方便. 去年我回杭州, 还算新的文二街, 全程大开膛, 汽车, 自行车, 行人就在一片泥泞中来来往往, 让我感叹: 十几年了, 中国到底什么时侯才能进步呢? 中国的决策者们在决定中国的发展方向时重硬件轻软件(管理方式思维方式), 不思考如何有效地发展, 重眼前数字而不看长远利益, 导致中国资源效益低, 生存环境越来越恶劣.

再来看看作为普通公民, 中国人可以做些什么来保护自己的家园呢? 中国人传统上多多少少有一种把垃圾扫出自己的家门就算完事的心态, 而没有意识到只有保护好大家园, 自己才能最后得益. 中国人一般是出了自己的小家门, 就不觉得自己有任何责任. 环境保护在多数中国人看来是政府的事, 要指责也是指责政府. 加上中国是政府专制的国家, 更使人觉得个人的努力无济于事. 但不乱丢垃圾, 并不需要富裕, 并不需要民主, 只需要一点点责任感. 如今许多大城市大多数地方地上的垃圾相对过去少多了, 但这是靠清洁工从早到晚的打扫才勉强得以维持的. 一到政府没管到的角落, 一定是垃圾遍地. 如果大多数中国人能有一点点责任感, 从保护你所到之处小小的环境做起, 我相信中国的面貌就会焕然一新.

Thursday, October 8, 2009

情趣食谱: 美味咖喱鸡

硅谷房价昂贵,一幢又小又旧不起眼的房子也常常是上百万的房价。不过就像以前的上海人住阁楼也要留在上海一样,我们是房价再贵也要住硅谷。一是为冬天不冷夏天不热,一年四季阳光灿烂雨水少的好天气,二是为世界文化大熔炉的好氛围。在这里,你可以找到世界各个角落的美食风味。我来硅谷后,就迷上了印度菜中的咖喱。虽然不能像印度人那样天天吃,但也喜欢到一段时间不吃,就会有好想吃咖喱的渴望。近几年印度菜风靡硅谷,印度饭馆越开越多,而且在硅谷各个城市周末的农贸市场里,你一定能找到一个卖印度美食的帐棚。到了中饭时间,帐棚前还常常会排起农贸市场里少见的长队,排队的人群里几乎没有一个是印度人。看来像我这样喜欢印度菜的非印度人还真不少。

我想,爱吃为何不尝试着自己做呢?便去网上找了些菜谱来作参考,自己稍加改动简化,发展了一个“萍式”咖喱鸡菜谱。用这个菜谱做出的咖喱鸡,与印度美食帐棚里买来的咖喱几乎可以比美。菜谱里用的佐料,除了咖喱粉和酸奶,其他都是做中国菜常用的佐料。咖喱粉一般美国grocery超市都有卖,酸奶要买无糖(plain)的,我喜欢那种cream top的,比较浓,糊糊的,而不是水济济的。菜里放酸奶对中国人来讲也许有点奇怪,不过最后加酸奶这一道非常重要,不能省略。咖喱这个调料对一般人来讲太刺激,加入酸奶后咖喱味就变得柔和而富有层次。

原料: 鸡肉一磅,洗净凉干后,切成两寸方块状备用;
辅料:洋葱半个,大蒜4到5瓣,搅碎备用;西红柿1到2个,切成丁状备用;
调料: 盐,咖喱粉,无糖(Plain)酸奶,柠檬汁,食用油

烹调步骤:
在锅内加少许油,将剁碎的洋葱大蒜倒入油锅内煎, 煎到香味出来后,加入鸡块,在鸡块上撒上盐,煎烤两面;
待鸡块两面外表都煎熟后,加入切碎的西红柿和浅浅的半勺(Tea spoon)咖喱粉,搅匀后盖上锅盖,用大火焖5到10分钟;
关炉后加三到四勺酸奶,两勺柠檬汁,搅匀即成。

Thursday, October 1, 2009

中国国庆随想:要在世界人民面前站起来,先要在自己国家里站起来

六十年前的今天,毛泽东在天安门城楼上庄严宣告:中国人民从此在世界人民面前站起来了!中国人民一片欢呼,以为只要毛主席大手一挥,中国人民的屈辱就从此烟消云散。

中国共产党六十年前,“枪杆子里面出政权”,靠枪炮打下了江山,建立了“新中国”。从此共产党一副江山是我打下来的,人民就是我的子民,我就代表人民的“光辉形象”。这种思维逻辑与中国几千年历代皇朝通过战争或阴谋来推翻前朝建立新朝代,人民则自然而然成为新一代皇朝的子民没什么两样,“新中国”一点也不新。

有人说,六十年前,中国人民选择了共产党。且不说,这个选择是否是事实,因为中国共产党当政并不是通过文明的全民选举方式产生的,哪怕就算六十多年前有很多中国人被共产党美丽的谎言欺骗,在国共内战中支持了共产党,但中国人民从那时起到今天,六十年再也没有重新选择的机会,不管这个政府犯多大错误,不管人民受多大灾难,人民都束手无策,唯一的希望是共产党内出现明君。当宣告中国人民在世界人民面前站起来时,中国共产党却从来没有让中国人民在自己的国家里站起来过。

要说共产党建立“新中国“,确实有”新“的地方,那就是,不同于皇帝大言不惭地说,皇帝当家作主,一切为皇朝服务,共产党说:为人民服务,人民当家作主。而事实呢,是共产党成为人民的新主人,人民从皇帝的子民成为共产党的子民,可是,共产党不那样说,反过来说,人民听了就很舒服,以为自己真的是主人了。就像六十年前,毛泽东说了一句:中国人民从此在世界人民面前站起来了,中国人民就以为自己真的站起来了。

中国人民为什么那么容易受骗,几句谎言可以被哄六十年?因为思维水平幼稚,容易受蒙蔽,就像孩子容易上当一样;因为言论不自由,看得清真相的人都被封上了嘴。很多人引用林语堂“吾国吾民”一书中描写的幼稚可笑的中国式思维,我读了常常惊叹,林语堂先生什么时候写的书?那可是上世纪三十年代啊!七十多年过去了,中国人的思维水平还基本上停留在那个时代。比如很多中国人自己不过是个什么权利也没有的小民,却个个从皇帝的角度考虑问题。六七十年前,中国刚刚从闭关锁国的封建皇朝社会走出来二三十年,人民思想幼稚可笑还可以理解,六十年过去了,从“精英”到民众,很多中国人思想仍然在六七十年前的水平上原地踏步。中国共产党统治中国六十年,是思想封锁的六十年,是用谎言统治人民的六十年:人民共和国既不许人民参政,也没有多党派共和;人民当家作主实际是共产党当人民的家做人民的主;号称社会主义国家,占中国人口大多数的农民六十年没有享受过任何社会主义保障。可怕的是共产党还在用谎言教育着中国的孩子们,中国的小学生们到今天还在被教育着在红旗下宣誓撒谎:要为共产主义事业时刻准备着,被教育着歌唱“祖国辉煌六十年”。六十年对人来讲就是从婴儿到老年,几乎一生,中国人民要到哪一代才能有权具有独立的人格,独立的思想?要到哪一代才能有做人而不仅仅是做动物做臣民的基本权利?要到哪一代才能在自己的国家里真正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