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dnesday, October 21, 2009

形形色色的“美国人”(一)

初来美国时,思想准备的是认识美国人,融入美国文化,并没有想到在美国遇到的不仅是美国人,更有来自世界各地的形形色色的人。与中国邻接的国家的人,像日本人,韩国人,印度人等等,原来在中国时从来没有机会接触过,反而是不远万里到美国后才有机会认识的。由于自己的移民身份,加上硅谷公司的多样文化,结交的人中来自世界各地的移民比土生土长的美国人多。我工作的几个公司,都是同一个组里,七八个人往往只有一两个是美国白人,他们常戏称自己才是“少数民族”。这里描述几位让我扩展眼界了解世界的几位“美国人”。

印度人郝里士
硅谷高科技公司文化多姿多彩,职员常常来自世界各地,我十几年来曾经一起工作的同事里除美国人外来自亚洲,欧洲,澳洲,非洲,南美,北美的都有,用来自五大洲四大洋来描述公司职员一点不夸张。不过工程师里最大的两大移民团体要数中国大陆和印度,在硅谷工作遇到印度人是不可避免的。我来美国后不论是在德州读书时,还是来硅谷工作,都结交了不少印度好友,郝里士就是其中一个。他的全名和其他印度人一样其实很长,不过大家都用他名字的前三个音节称呼他。他第一次给我送EMAIL,我一看名字,心想不认识啊,读了大半才明白原来是他。平时只称呼他名字的前三个音节,咋一看全名,反而不认识了。我进公司后不久,就发现他很爱和我说话。在公司饭厅里吃中饭,我们几个女孩子扎堆,他常常主动参加进来,而且很明显主要是喜欢与我说话。我暗地里想:看来他对我有crush(喜欢的意思)。他长相清秀,为人温和,谈吐也算有趣,不过在我眼里并不算有多大魅力的男士,所以他对我的crush并没有使我感觉如何得意,但是做个谈天的朋友还是不错的。我们谈天,大到国家大事,小到日常生活的鸡毛蒜皮,什么都谈。他常提到他的partner,我一开始以为指的是他的室友,可是有一天聊起饮食习惯,他说他原来爱吃一样东西(我忘了是什么了),可因为他的partner不爱吃所以他现在也不吃了,我听了觉得奇怪,脑筋一下子没转过弯来,追问到,你这个partner是什么意思?他脸上泛起红晕,眼光避开我,小声说了句:就是我的男朋友。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是gay!想起我以为他对我有crush,不禁暗自觉得好笑。这一层窗户纸一捅破,郝里士便常跟我谈他与他的partner的矛盾,就像我的女生朋友抱怨她们的丈夫或男朋友一样,对我来说是个崭新的经历,刚开始都不知该怎么回应。他是家里唯一的男孩,父母和姐姐都在印度。父母不能接受他是同性恋这个事实,每次他回家父母总劝他为家庭着想,找个女孩结婚生子。他说还好他在美国,否则在印度日子会很难过。
郝里士举止温和,注意着装,但言谈举止并不女里女气,他不说外人很难看出他是gay,打破了我以前以为gay都是女性化的男人的观点。公司派他去上海出差,回来说在上海每次一出旅馆,就有很多中国女孩缠他,他心里觉得好笑,说她们不知道我对女孩没兴趣。去上海出差期间,郝里士还抽空去了杭州北京游玩。去前问我去杭州该看些什么,我说西湖和六合塔一定要看,结果他回来后说从西湖一直走到六合塔。我问这么远为什么不坐车,他说一路风景都很好,就决定一直走下去了。他照了很多杭州郊区农村那种带像教堂一样尖针圆顶的豪华小屋,说这些房子很好看。去北京,在CCTV大楼里像张宏民一样坐在新闻联播播讲台后照了张像,看了让我发笑。

共和党人莱瑞
硅谷高科技公司是民主党的天下,我的美国同事中支持民主党的居多,共和党人相对少得多。不过这些人也不是简单地分为两大阵营,我认识的人中从极左(extreme liberal),到温和的民主党,到有时支持民主党有时支持共和党的独立人士(我就是其中一个),到温和的共和党(在硅谷没遇到过极其保守的共和党),每个人对各个事务的看法千差万别。莱瑞就是我来加州后遇到的一位算是温和的共和党支持者。说他温和那是指除了禁枪以外的问题。记得有一次我们在饭桌上讨论该不该禁枪,不少人的观点是美国枪枝管理不严是许多谋杀尤其是恶性凶杀事件的祸首,他反对说,怎么可以禁枪,如果政府把枪都管起来,那政府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吗?好像他随时准备着扛起枪,参加反政府游击队似的。
与美国其他地方大胖子成堆相比,硅谷人健康意识强,大多数人体材适中(美国标准),胖成被称为白人垃圾那样的大胖子比较少。莱瑞虽然没有胖到白人垃圾那样,但也胖到连他自己都承认该注意体重问题了,可他爱吃汉堡包,而且每次吃汉堡包,薯条也是不肯拉下的,但伴随的饮料却总是减肥可乐,被大家引为笑谈。有一次我们谈到女大男小的婚姻会有什么问题,他插话到,那有什么,我老婆就比我大十岁,我们过得不就很好。他是为工程师画图的技术人员,本来在另一个组,但常为我们组画图。后来,他们组里来了个新老板,是个充满活力外表年轻的印度人,组里其他人都在这个新老板手下干得很欢,唯独莱瑞不喜欢他,说他成天话多,事没干多少(一个手下有十几号人马的老板可不得说话多干事少?),要求转到我们组来。当时正是克林顿当政的年代,我们组的老板是个克林顿的大粉丝,谈起克林顿来,话语里总不免充满了赞赏,莱瑞听了,忍不住回了句:克林顿还行,就是有那么点坏习惯(some bad habit),逗得我们哈哈大笑。莱瑞来自东海岸,不过他有恐飞机症,从不坐飞机,每年圣诞回东海岸过年,都是横贯美国一路开车来回。

伊拉克人格第亚
格第亚是九十年代末与家人一起移民来美国的,曾在萨达姆统治下的伊拉克工作了十几年,对萨达姆恨之入骨。他讲过一个他在伊拉克工作时的故事。萨达姆统治下的伊拉克有点像共产党统治下的中国,每个公司都有萨达姆派来的特别代表,就像我们的党支部书记一样,这个特别代表拥有特别的权力。格第亚的一位同事与这个特别代表因为工作发生了一些争执,第二天,特别代表向上级告密说这个同事反萨达姆。结果格第亚的这位同事被捕入狱,在监狱中被严刑拷打,等几年后被放出来时,老得变了个人。格第亚说这位同事还算是运气的,没把命丢了,萨达姆统治期间有多少人为微不足道的理由被捕,从此家人再也没有他们的音信。格第亚先是离开伊拉克去约旦工作了一年,然后又移民到新西兰,靠新西兰政府给的补助生活了六个月。到今天一谈起新西兰和新西兰人,格第亚还是赞不绝口。可是在新西兰很难找到电子工程师的工作,格第亚在新西兰生活了六个月后,经一位伊拉克朋友的介绍与妻子一起来硅谷工作。美国入侵伊拉克,我气愤得不得了,觉得布什是为了完成他父亲未尽的事业,为了中东的石油,不惜撒谎以找借口入侵。来自伊拉克的格第亚对美国入侵伊拉克反而没我那么愤恨。他的父母和一个兄弟仍然住在巴格达,他提到过美国入侵后父母家有时连有水有电的日常生活都有困难,但我从没听到他明确表示反对美国侵略伊拉克。格第亚家是基督徒,父母在伊拉克属于富裕的阶层,在萨达姆统治后他家在伊拉克属于受排挤的阶层。小时候的伊拉克在格第亚的心目中是个富裕美好的国家,用他的话说,萨达姆把伊拉克给毁了。对他的伊拉克同胞,他也没有多少赞词。他说在伊拉克有那么些人,就因为恨某个人,可以把一辆装满炸药的车开到这个人住的楼里,把整个楼都炸了,至于楼里其他无辜的人同归于命,这些人不在乎。格第亚已经很多年没回伊拉克了,不敢回去。他一位在欧洲做生意的堂兄多年前回伊拉克被绑架,从此无音信,家人到今天已假定他这位堂兄被杀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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