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dnesday, May 26, 2010

西藏神山圣湖阿里行(四)

冈仁波次被印度教,佛教,本教,耆那教,以及南印度Ayyavazhi教五个宗教奉为神山,是四条亚洲大河的发源地,它在印度被称为凯拉斯山,西方也沿用凯拉斯山名。西藏的原始宗教-本教相传就发源于冈仁波次,本教认为有三百六十位神灵住在这座神山上,所以,从在前佛教时代起,西藏人就已经将冈仁波次奉为圣地。佛教在西藏兴起后也跟着本教信奉冈仁波次,藏佛教认为此山是胜乐金刚的住所,代表着无量幸福。印度教则视冈仁波次为世界中心,认为它是法力无边的毁灭之神湿婆的宫殿所在,又是信仰之河恒河的发源地,来冈仁波次朝圣是许多印度教徒一生的愿望。冈仁波次峰形状呈金字塔状,坡面陡峭,是世界上许多喜爱挑战的登山爱好者们觑欲的对象,但迄今为止还没有人登上过冈仁波次峰。据说一支西班牙登山队曾获得过登山通行证,结果引起国际范围的抗议,最后不得不取消登山计划。这座山太神圣了,容不得人类将其踏在脚下。各方教徒来此转山,目的是为了洗清罪孽,按藏佛教说法,转冈仁波次一圈可以洗清这一轮回所有的罪孽,转十圈可免去轮回,转百圈的话,今生就可以成佛了。据说如果在释加牟尼诞生的马年转神山,转一圈等于转十三圈。

转山是藏人生活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所谓转山是指围绕着神物转一圈,这个神物可以是佛像,寺庙,神山,或者圣湖。转山路线可长可短,短的不到一小时,比如在拉萨沿八角街绕大昭寺转一圈,长的可持续数月甚至一年两年。开车转或骑马转是不能算数的,必须徒步行或作等身拜。藏教徒转山必定沿顺时针方向,我们游玩时也跟着沿顺时针方向转,本教徒则沿相反方向-反时针方向转。藏佛教万字符号“卐”象一个顺时针的风轮,到本教中变成了反时针风轮“卍”。在佛教传入西藏前,本教曾经是西藏的主导宗教。佛教传入西藏后,信本教的人数逐渐减少,藏佛教逐渐成为西藏的主导宗教,现今西藏的本教信徒人数比起藏佛教信徒人数来说要少得多,尤其在拉萨地区附近,几乎没有本教徒。老白是个本教徒,在拉萨一转山就显得非常与众不同,次仁说他:别人都这样转,他却那样转,不够意思。

每年的藏历四月十五日,是冈仁波次神山的树经幡节,届时神山道上来自各地的藏教徒成百上千。如果赶上树经幡节,出拉萨前就必需在塔钦订好旅馆。我们到的那天离树经幡节还有段时间,旅馆房间空得很,不过塔钦旅馆的房价比我们路上住过的其它同样条件旅馆的房价要高出近一倍,显示出靠近神山的优势。

塔钦镇位于冈仁波次南侧山脚下,海拔4675米,是转神山的起点和终点,整个转神山路线长度52公里,其间要翻过一个海拔5210米的高坡和海拔5630米的卓玛拉山口。次仁说他第一次转,只用一天时间就转完了,我们听了惊讶得不行。后来我们得知大部分藏人都是用一天时间转完一圈的,藏人习惯于在高海拔地区行走,对他们来讲,在这个高度走52公里的山路几乎是小菜一碟。一般人要走完这一圈则需要两天或三天的时间,尤其是对不常在高海拔登山的人,三天是比较现实的选择。我们回程的路上搭我们车的一位德国中年游客,就是用三天时间走完这52公里的路,还抱怨说太辛苦太折磨人。我们因为只有一天的时间,转山是不可能了,早上我们去塔钦镇背后的山坡上爬山,朝着冈仁波次峰的方向走了约两小时,一直到看见下一个山头的陡峭山坡上站着一只硕大无比的野牦牛,才没有再往前走。野牦牛是如今难得一见的野生动物,比起驯化的家牦牛,野牦牛体型要大得多,毛发也长得多,动作异常缓慢,但据说一旦袭击起人来可以致命。我们在半个多小时前就看见它,觉得奇怪,怎么一动不动,走近了才看清其实在动,只是极其缓慢。我们调转头,回到镇上,在一家兰州人开的拉面馆吃午饭休息后,下午又去转山道走了约五公里,到达冈仁波次峰西南侧的一片谷地,捡了些石头作纪念。再往前走不远就是树经幡的场地,可惜时间已晚,是必须往回走的时候了。这时大约是六七点,在这儿仍是下午,太阳还高高地挂着,清早出门的本教徒已接近他们的终点。只见他们不论男女老少一个个快速地超过我们,连一个拄着拐杖,弯着背,牙齿都快脱光的老头也走得飞快,毫不犹豫地大步超过我们。几个快乐的年轻藏人超过我们时笑着与我们打招呼,我们问他们早上几点出的门,回答说七点从塔钦出发的,十二三个小时在如此高的海拔走52公里的山路,实在是令我觉得不可思议。

塔钦是我们此行最西的一站,从这里我们调转头,沿着来的路回到了拉萨,我心里却那么地希望我们可以一直向前走,去扎达,去班公错,去藏北无人区,也许将来有一天。

后记:完成我的西藏之梦并没有减低我对西藏的迷恋,相反,我对西藏罗曼蒂克般的情怀有增无减。从西藏回来后,我读阅了许多从书店和图书馆寻找到的与西藏有关的通俗读物。我读了很多西方旅游者在西藏旅游的亲身经历记录与感想,找到一本那位在拉萨建盲人学校的德国女盲人写的关于建学校故事的书:“My Path Leads to Tibet”,书中描述的许多事与我们在拉孜农民旅社碰到的盲人导游丹增告诉我们的情况相符。我还找到一部跟踪拍摄藏北运盐人的纪录片:“The Saltmen of Tibet”,是一部非常美的纪录片,藏北风景像诗一样的美丽,藏北运盐人的生活独特又艰辛,但传统在逐渐消失,越来越少的藏族年青人愿意过运盐人游牧式的简陋艰苦生活。我在中国书店找到一本藏族作家平措扎西用汉文写的“世俗西藏”,是一本非常好的介绍西藏民间文化习俗的书。我还重读了马丽华的“藏北游历”以及她后来写的其他关于西藏的书,发现自己不再同意她的很多看西藏的观点,但我理解国内人在思想上的局限性,仍然认为她对西藏的爱是真诚的,也感谢她为我们介绍了一个其他汉人作家没有看到过没有写过的西藏。

--- 完 ---

图片说明:上左:到达塔钦前我们的车已是风尘仆仆;上右:近看冈仁波次峰;中左:冈仁波次峰特写;中右:祭奠神山的牦牛角;下左:神山转山道上的藏牛仔;下右:从转山道侧面看冈仁波次峰



Monday, May 17, 2010

西藏神山圣湖阿里行(三)

第三天早上出门,次仁说今天要经过藏野驴出没的地段,有可能看见藏野驴。果然,出帕羊不远,次仁指着远处山脚让我们看。山脚下金黄色的草场上分布着一些褐色的点点,次仁说那些就是藏野驴。可惜实在太远,我们谁都没带望远镜,除了看见许多移动的褐色点子,根本看不清藏野驴到底是什么样。还好,再开了没多远,又遇到一群藏野驴,在草场上悠闲地觅食徜徉,这次离公路近很多,总算让我们大致看清了他们的模样。藏野驴身体形状在我看来与马很类似,背部,头部的上半面和腿的上半部呈褐色,肚子底下,脖子的下半面和小腿是白色,长长的尾巴,尾巴上的长毛和脖子上的鬃毛随风飘动,很是英俊。

我们的车接着一路奔跑,穿过宽阔的马泉河大桥,翻过5216米的马木攸拉山口,又驶过美丽的公珠错,接近中午时分时,路边的旷野渐渐变得宽阔平坦。次仁离开公路,在旷野上自由行驶,载着我们向着远处的纳木那尼峰直奔。积雪复盖的纳木那尼峰山脚下渐渐浮现出一片尉蓝的湖水,这就是圣湖玛旁雍错。

玛旁雍错海拔4587米,面积412平方公里,水深最深处达77米,被称为世界上最高的淡水湖。尽管已是五月,湖边仍然积着冰块,湖水浩瀚,在周围白色雪山的衬托下,颜色蓝得耀眼,美得让人失语。玛旁雍错与冈仁波次一起同被印度教,佛教,本教,耆那教,以及南印度Ayyavazhi教五个宗教尊奉,每年有众多的印度教徒前来朝圣。由于想来朝圣的印度教徒人数远远多于中国政府允许的人数,这些印度教徒们是通过抽签中奖的方式获得签证的。对印度教徒来讲,玛旁雍错有着异常重要的地位,她被认为是天鹅王居住的地方,据说印度圣人甘地的部分骨灰就撒在了玛旁雍错。印度教徒朝拜完神山冈仁波次后必来玛旁雍错浸沐,以完成涤除罪孽的最后一道仪式。

玛旁雍错在藏语中的意思是“永恒不败的碧玉湖”,唐朝高僧玄奘在《大唐西域记》中将其称为“西天瑶池”。藏佛教认为这里的湖水是胜乐大尊赐给人类的甘露,是圣水,有洗清人心灵中的孽障和肌肤上的污秽而使人纯洁的功效。绕圣湖一周的转湖朝圣道路总长九十公里,沿着转湖道,据说建有八个寺庙,分布在湖的四面八方。位于湖西面的是规模很小但颇有名气的吉乌寺,建在湖西面一个陡峭的小山上,小到只有几间藏式佛舍,我们上去时没有看到有人守留在那里。登上吉乌寺屋顶,可以俯瞰玛旁雍错,湖光美景尽收眼底。

玛旁雍错的西面有一个相邻仅三公里的咸水湖:鬼湖拉昂错。尽管被称为鬼湖,拉昂错是同样的美丽,蔚蓝浩瀚的湖水以纳木那尼雪山为背景,在风中荡起波澜。因为是鬼湖,湖边没有寺庙,没有旅店,也没有朝圣者和游客,景色反而更加原始自然。相邻如此近的两个湖,一个被尊为圣湖,另一个却被贬为鬼湖,原因据说是因为玛旁雍错是淡水湖,人畜可以饮用,而拉昂错是咸水湖,不能为人服务。另一个有趣的不同是,玛旁雍错湖面宁静,水波不兴,而拉昂错却常常波涛汹涌,湖水中仿佛隐藏着兴风作浪的鬼怪。

玛旁雍错和拉昂错南靠纳木那尼峰,往北望,便是神山冈仁波次。冈仁波次峰是冈底斯山脉的主峰,海拔高度6638米,与属于喜马拉雅山脉的海拔7694米的纳木那尼峰遥遥相望。比纳木那尼峰矮了整整一千米的冈仁波次却被尊奉在如此高的地位,大概是由于它高贵的金字塔型状。藏语冈仁波次的意思是雪山之王,它一年四季被白雪覆盖,在周围黑色的群山衬托下,象一头高昂着头的雪狮俯瞰群山,非常有气度,不愧于雪山之王之尊称。

这一晚我们住宿在吉乌寺山脚下的一家湖畔藏人旅社,旅社的中年男主人头发蓬乱,表情生硬,说不出为什么,让人觉得与拉萨附近的藏人不同。他开旅馆价时列了两个价格,说外国人要付高些价格(也就多10元人民币),惹得老白颇为不快,在一旁嘀咕说:“歧视外国人”。房间还算干净整齐,一面墙上贴有一张头上光芒四射的印度人头象,大概是印度朝圣客留下的印度圣人像。旅馆没水没电,用水要自己到玛旁雍错湖去打。我们在房间内四下搜寻,没有找到任何可以打水的用具,我便前去值班房交涉,看是否能借个打水的用具。值班房间里坐着两位包着头巾的藏族年轻女士,不会说汉语,也没有笑容,我注意到房间的一角堆着不少脸盆水桶,便对两位女士指指那些脸盆水桶,意思是我可不可以借用,其中一位女士摇摇头,我走过去一个个地指着用具,问这个行不行,那个行不行,女士一直摇着头,直到我手指向一个带柄的铜质水桶,她才终于点了点头,同意让我借用。

那天晚上,老白不知从哪打听到说第二天有一辆从普兰镇开来的邮政车路过吉乌村去狮泉河镇,第二天一大早便与我们告别,搭邮政车去狮泉河,继续他的旅程,我们则北上,直奔冈仁波次山脚下的塔钦镇。

图片说明:上左:藏野驴;上右:纳木那尼峰;中左:玛旁雍错湖;中右:背靠纳木那尼峰的拉昂错湖;下左:远眺冈仁波次山;下右:山坡上的吉乌寺;



Thursday, May 13, 2010

西藏神山圣湖阿里行(二)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离开拉孜,过了一个边防检查口,接着向西走。只见村庄越来越小,越来越稀疏,路上几乎就剩下我们一辆车,景色却越来越自然,越来越美。出拉孜不远就出现在路边的是让人陶醉的浪错湖,在我们去的路上展示的是耀眼的海蓝色,回来的路上因为天空多云则变成了深沉的黑绿色;我们接着的路程上先后望见了无数个远近不同大小不一的湖泊,大的如浩水,小的似池塘,但个个湛蓝如宝石般美丽;时而灰绿色时而浅蓝色的多雄藏布江和强雄藏布江弯延曲折,伴了我们一程又一程,有时宽阔深沉如大河,有时狭窄浅流如小溪;路两边漫漫无际的大山寸草不生,却是那么地宏伟,那么地壮美,令人景仰,令人赞叹;天际边一直陪伴着我们的喜马拉雅雪山则展露着陡峭峥嵘的群峰,像一把把倒立的白色匕首插在遥远的天地之间。我开始理解为什么大山大湖在藏人的心中是如此地神圣:在这里山是那么地高大,水是那么地纯净,一切离天空是那么地接近,把山湖与神灵相连似乎非常自然。

我们的车这一天几乎大部分时间在大山中崎岖回转的山路上艰难地爬行,翻过了一个又一个海拔五千米上下的山口:4926米的切拉山口,5282米的查藏拉山口,库拉山口等等。每次过山口时,老白都会将头上的帽子用手轻轻地提起来一下,以示敬意,据他说这是藏式风俗。在藏人眼里,高山大湖是住有神灵,必须受到尊敬的。每个山口或大湖边都可以看见飘着五彩经幡的玛尼石堆以敬拜神灵,我们的司机次仁每次看见玛尼石堆都小心地将车从左边绕过去,因为藏佛教相信沿顺时针方向转神物。所谓玛尼石是刻有藏经文的石头,经文可长可短,最简单的恐怕就是刻上六字真言-哦吗呢呗唛吽。我从西藏带回的所有记念品中,最喜爱的一件是一块大半尺长的刻着彩色六字真言的青色玛尼石块。六字真言到底说的什么,对此有很多种解释。马丽华书中引用了一位藏学家的解释,在我看来简短清晰:“愿我功德圆满,与佛融合”。藏式佛教认为六字真言是一切佛教经典的根源,如果不断念诵,能消灾积德,功德圆满而成佛。如果有不顺心的事,念六字真言可以保证你心情愉快;假如有病痛和灾难,念六字真言让你平安无事。藏人手持转经筒,摇一圈,等于念一遍六字真言,非常省时省力。

西藏高原被称为世界屋脊,平均海拔4000米,据书上介绍说西藏高原空气中的含氧量比世界其它地区少百分之30至50。刚到西藏的人,多少会有些高山反应。省府拉萨海拔三千六百米,被誉为世界上最高的城市,但相比藏西或藏北地区,算是海拔比较低的。去西藏前我最担心的就是会有严重的高山反应,心想千万别在拉萨一下飞机就晕过去,飞拉萨前两个月每星期频繁爬山锻炼,以提高适应能力。到了拉萨才知道实际上没有那么可怕,在拉萨的头两天,白天没什么感觉,但走了一天,到了晚上会有些头疼,一般睡一觉就好了。去阿里前我们先去了趟圣湖纳木错,当我们的车翻过那根拉山口做小憩,我生平第一次走在海拔5150米的高度时,步履轻松,呼吸舒畅,感觉再好不过了。那一晚我们在海拔4700多米的纳木错过夜,对我的身体是一个不小的考验,那晚的头疼比在拉萨厉害很多。第二天回到拉萨,我的身体可能已经适应了高原,从那天起,虽然我们接着的阿里旅程平均海拔4500米,我却再没有头疼过。

从拉孜西面的浪错数起,几乎每隔两小时的路程,我们就会遇见一个湖泊,或近在路边,或远在天边,这些湖泊有的是淡水湖,有的是咸水湖,判断是淡水湖还是咸水湖的方法是看附近有没有村庄,或牛羊,如果有,就是淡水湖。我们一路上经过的这些村庄依然非常传统,常常是清一色的藏式平顶居房,有时不到十户人家。西藏气候干燥少雨,藏式房屋以平顶结顶,平顶的好处据说是保暖效果好。藏式民居的外墙大多刷成白色,窗框,门框和屋顶则漆上一圈粗粗的黑框装饰,窗顶和门顶上罩着五彩布顶,文化气息浓厚,好看又独特。

我们还路过了无数个散布着牦牛和绵羊的小溪绿洲,美丽如一副恬静的图画,绿洲上偶儿还会有一对觅食的黑颈鹤。这一天我们看见不止一群在枯黄稀疏的高原草场上徜徉或奔跑的藏羚羊群,有一次碰到一只几乎近在眼前的孤独的雄性藏羚羊,在车旁的路边跳跃奔驰,头上顶着两支直直的棱角,英俊又潇洒。

傍晚时分,我们的车穿过一片如诗一般美的绵绵沙丘,到达了第二晚的住宿地-帕羊镇。我们原来的计划是住宿帕羊一家有名的藏人旅馆-牦牛旅馆,但我们到达时,旅馆里已经住满了印度来的朝圣客,有些朝圣客甚至在院子里搭起了帐篷,所以我们临时决定改住镇里一家家庭旅店-扎西旅馆。这家旅馆由一对藏族夫妻主持经营,客人们到达后被请到兼作厨房和客厅的大厅内休息,男主人陪司机客人们喝茶聊天看电视,女主人和她的帮手则忙着做饭做菜,大厅中央烧菜的炉子里烧的是干牛粪,两个小学生模样的孩子在一旁的饭桌上静静地做作业。电视里正在放藏学者讲述藏历史,饭桌旁的墙上贴着邓小平和江泽民的画像,十分有趣,不过画像已显陈旧,可能是多年前贴的。当晚与我们合住这家旅馆的只有两个来自乌克兰的年青男子,借道尼泊尔,从南面开上来的,其中一位正被严重的高山反应折磨,说是一路头晕呕吐,到现在还是浑身无力。他们与我们一样,目的地是冈仁波次,说是第二次来冈仁波次了。这两个乌克兰人是佛教徒,来冈仁波次是为了转山,上次来转了一圈冈仁波次转山道,这次说打算要转三圈。

西藏传统饮食非常简单,主食是酥油茶加糌粑粉。酥油是从牦牛奶或羊奶中提炼出来的黄油,将茶砖在水中煮成茶汁,加入酥油和盐就成了酥油茶。糌粑粉是用炒熟的青稞磨成的粉,与酥油茶和在一起用手捏就成了糌粑。象我们南方人早餐,中餐,及晚餐都吃米饭一样,藏人是早餐,中餐,及晚餐都吃糌粑。按现在的观点,青稞属于健康食品,能降低胆固醇什么的,糌粑也挺好吃,尤其是当酥油茶内加上糖而不是盐时,只是藏人吃糌粑一般没有别的菜。老白说藏式饮食里有名的还有牦牛肉干和酸奶干,老白就随身带了一大口袋的牦牛肉干以备路上用,让我们尝,我试了一口,就谢绝不要了。这牦牛肉干坚硬无比,而且无味,好像连盐都没放。酸奶干我在纳木错时尝过,也很坚硬,是放在嘴里含的,酸酸的,味不浓但还行。不过就象中国饮食已经渗透到世界的各个角落一样,四川饮食则已渗透了西藏,那怕象帕羊,巴噶这些非常遥远非常藏式的小镇上也至少有两三家四川餐店。在日喀则,我们进过两家藏人开的中式餐馆,奇怪的是看着是地道的包子饺子,里面的馅吃起来却不知为什么有点味道两样,很有趣。在帕羊住的这一晚,女主人为我们做的是牦牛肉汤面和蛋炒饭,是颇为地道的中式菜饭。

图片说明:上左:宏伟俊美的大山;上右:多雄藏布江;中左:藏女牧民;中右:远处是喜马拉雅雪峰;下左:黑颈鹤,下右:藏羚羊



Monday, May 10, 2010

西藏神山圣湖阿里行(一)

大约是1991年,一位大学好友送给我一本马丽华的书:“藏北游历”;我读完之后,爱不释手,马丽华笔下充满神灵的藏北山水和西藏独特的传统文化深深地吸引了我。从那时起,我对遥远神奇的西藏一直充满了忡憬,幻想着有一天能去西藏,去拜访那里的神山圣水。十五年后,2006年五月,我的西藏之梦才终于得以实现。那次的西藏之行我们在西藏共旅游了十二天,拉萨前后三天,纳木错两天,其余七天奔波在拉萨至阿里的路上。阿里的神山之王冈仁波次和圣湖玛旁雍错是我们阿里之行的目的地,当白色金字塔般的冈仁波次第一次出现在我的眼前时,我由衷地感到实在是不虚此行。一路上,我们经过了无数的雪山高湖,看见不少扑地朝圣的藏人信徒,也遇到过云游放牧的藏牧民。我被藏人对信念的虔诚和执着触动,被雄伟峻美的雪山征服,那宝石般湛蓝的高湖和藏牧人淳朴的笑容都深深地印在了我的心中。这片土地离天空如此地接近,被如此多的神灵守护着,我曾希望我们的旅途永远不结束。

阿里地区地处喜马拉雅群山脚下北面,位于西藏高原的西南部,平均海拔四千五百米,人烟稀少,游客罕到。冈仁波次山坐落在阿里地区的普兰县境内,海拔高度6638米,据说被五个不同的宗教奉为神山,每年都有各国不同宗教的无数朝圣者前来拜访。从拉萨去冈仁波次共有三条路线:大北线,小北线,和南线。大北线经藏北那曲地区的纳木错,班戈,尼玛后近入阿里,经改则,狮泉河镇,然后向南过扎达去冈仁波次,走这条线单程至少要7天。南线经日喀则,拉孜,萨噶,帕羊到达冈仁波次,单程只需要3天时间,是从拉萨去冈仁波次的最短线路。小北线界于大北线与南线之间,经拉孜,在到达萨噶之前向北走改则,狮泉河镇,然后再南下去冈仁波次,单程约需5天时间。大北线穿越藏北广阔的无人区,可以看见众多的野生动物,遇见藏北游牧民,是我非常向往的线路。南线风景多变,有许多藏式风味浓厚的小村镇,被很多导游书推荐。对我来讲,最理想的路线是南线进大北线出,或反过来,大部分选择这条路线的人用15到21天的时间完成整个里程,这样有足够的时间转山游览。可惜的是,我们没有足够的假期时间,不可能走这条大环线,最后选择了南线进南线出,用了七天的时间往返,在冈仁波次只住了一天,没有足够的时间转山,也没有能去扎达的古格王朝遗址,加上没能走大北线,是我此次西藏之行的三大遗憾。

去阿里的路不论走南线还是北线大多是土路,遇上大雨,路常常被冲垮,遇上下雪更是危险难行。五,六月或九,十月是去阿里的最好季节,遇上雨雪的机会较少。我们这次西藏之行,除了阿里之行前去圣湖纳木错时遇上下雪,其余十几天天气都不错,没有遇到雨雪,算是很辛运。去阿里行路难,必需租丰田4500越野车,我们一到拉萨就到处打听去阿里的情况,最后找到一家藏人旅社愿做南线进南线出。旅行社的藏族女士江安接待我们时说,有一个住拉萨的老外正在找人合租车去阿里,问我们愿不愿意与他合租一辆车,就这样我们认识了我们阿里之行的旅途同伴-西班牙退休外交官老毕。

我们此行的司机是二十六岁的藏人小伙次仁,他长得中等个,一副整齐健壮的身材,黝黑的脸庞上有一双明亮好看的眼睛,很帅,很年轻,看上去最多二十岁。我发现高原上的孩子眼睛特别明亮,甚是好看,但大多数人成年后不再有同样的光泽,次仁的眼睛却仍然明亮,微笑时让人觉得格外可爱。第一次见面时,江安给我们介绍说次仁开车技术很好,我心里还嘀咕“这么年轻”,出拉萨城时,见次仁经常将车开在对面反向车道上,心里更是嘀咕上了。一直到后来开上一个急转弯接一个急转弯的狭窄山路,我见次仁将车开得稳当安全,虽然对面一天没几辆车来,在看不见对面车的情行下,总是走在路的右边,并鸣笛警告,非常谨慎,才承认次仁确实是个好司机。次仁来自拉萨附近一个小村庄,少年时靠开哥哥的拖拉机学会了开车。十九岁去拉萨,连驾驶执照都没有,就开上了的士,开了两年,后来为去旅行社开车,考了驾照,至今已经在这家旅行社开了五年的车。去年一年跑了四趟阿里,今年也是第二次了,与路上遇到的司机和各个旅馆里的人都非常熟悉。次仁已经是一个三岁女孩的父亲,妻子在拉萨一家单位工作,不过他仍然很受在旅馆里工作的女孩子们的欢迎,个个都很乐意跟他说话。我发现藏族女孩非常大胆直接,喜欢起男孩来毫不掩饰。次仁汉话说得很好,说是自学的,自称还会些英语,跟外国客人学的。有一次过边防卡时,我听见他对老毕说:“Passport”。老毕正在学藏语,逮着机会就与次仁说藏话,次仁却好象不太乐意,总用汉语回答。

老白个儿不高,六十开外,头上总是带顶窄边礼帽。七十年代,还是毛泽东时代时,老白是西班牙驻北京的外交官,带着妻子儿女在北京住了四年。说是当年离开时,女儿说得一口标准的北京话,但她现在已完全不会说中文了。儿子大些,没有把中文完全丢掉,到现在还能说些中文。老白的中文虽有些口音,但非常流利,词汇丰富,用中文交谈从没问题,能说一些简单的藏语,但似乎不太流利,与藏人不怎么谈得起来。他七十年代离开中国,差不多二十年后,于1996年,才第一次重返中国。那次去了拉萨,对西藏一见钟情,用他自己的话说:“上瘾”。以后每年都来拉萨,现在在拉萨买下了一套公寓,每年在西藏住三个月。与前妻已经离婚,现任妻子是一位三十几岁的中国回族女子,长住西班牙。老毕称得上是一个西藏通,成了我们这次旅行的好向导。在日喀则,我听他介绍说59年叛乱时,扎西伦布寺的僧人没有参加,因为扎西伦布寺是班禅喇嘛的驻地,觉得有趣,我以为老外是不会称59年为叛乱的,不过我也不是很清楚他的政治倾向。这是他第三次去阿里地区,他正在做关于西藏岩画的研究,次行的目地的是西藏与巴基斯坦交界处某地,去寻找一本古岩画地图书。如果找到了地图书,将继续他的旅程进入巴基斯坦寻找古岩画,行程可能历时一个月,只与我们同行单程。他除了能说西班牙语,汉语,一些藏语外,还能说法语,及一些俄语。但他声称不会说英文,不喜欢美国人,认为美国人是种族主义者,依据是拉美的西班牙殖民者与当地的印第安人通婚普遍,所以有了今天的拉美裔混血人,北美白人则极少与印第安人或黑人通婚。

从拉萨往西到日喀则,路两边大多是农田。刚出拉萨城时,田里的青稞苗已经长到了三寸多高,路两边绿油油的。到了日喀则,因为海拔比拉萨高出一两百米,气候比拉萨冷些,藏农们正赶着头带红缨的牦牛犁土播种,农田里还不见一丝绿色。出了日喀则,村庄明显稀少,放眼望去,是一片干燥没有人劳作的黄土农田,景色颇为焦枯。我们第一天路程的终点是位于西行和南下公路交叉口的拉孜县城,从拉萨去珠峰和尼泊尔的车大多从这里掉头南下。拉孜县分新拉孜和旧拉孜,旧拉孜由城东的藏寺庙,和城里清一色的藏式民居土屋组成,公路在土屋间弯弯曲曲穿镇而过,路边有时还站着个驴子,非常原始古朴有风味,但听说旧拉孜的人们正逐渐搬去新拉孜县城,旧城被渐渐空弃。新拉孜则完全是中国任何一个县城的风貌,城里一条直直的主要大马路,路两旁全是风格类似的用马赛克贴面的小楼,看上去质量低廉,也毫无文化气息。我们这一晚住在拉孜县农民旅社,旅店主人是一位性格开朗,留着传统藏式盘头发辫的中年藏男人,总在大门口以一声热情的“扎西得勒”(藏语,“你好”或“欢迎”的意思)来迎接新到的游客。店里还有一位爱说话的盲人导游名叫丹增,告诉我们曾在拉萨就读由一位德国盲人女士开办的盲人学校,去过北京旅游。这个旅社有着良好的口碑,房间基本简陋但很整洁,服务温馨周到,住满了说各种语言的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大部分游客将从这儿南下去珠峰或尼泊尔,当天只有我们一辆车将往西去阿里。旅店白天有自来水,下午还有两个小时的热水供洗澡,到了晚上就只能从两个蓄水桶里打水,电灯亮到晚上九点,城里还有网吧。这是我们西行途中住的最奢侈的一家旅馆,接下来的四个晚上,我们住的旅店没有自来水,热水来自热水瓶,有的旅馆还能享受用柴油发电机提供的一小时照明用电,有的就完全靠蜡烛或手电筒照明。

图片说明:上左:拉萨布达拉宫;上右:美丽的纳木错湖;中左:这位日喀则扎西仑布寺的年轻和尚看见我将镜头对准他,便摆好姿势让我照相;中右:扎西仑布寺一角;下左:田边头带红缨的牦牛;下右:次仁(左)与老白


Wednesday, May 5, 2010

从施瓦辛格的决定看负面新闻的作用

美国墨西哥湾钻油平台事故造成的漏油事件据称将成为美国有史以来最大的环境灾难,漏油量之大,扩展的面之广,对墨西哥海湾沿岸生态环境造成的破坏据估计可能几十年内都难以恢复,对美国的捕鱼业的影响据称也将非常惨重。漏油事件发生近一个星期来,美国媒介几乎每天对此进行报道,看了让人觉得心情沉重,更唤起人们对海上石油钻探所可能带来的灾难的警醒。
911事件后,美国人对依赖中东进口石油可能对美国带来的安全威胁做了反思,这几年美国舆论和不少美国政治家开始转向呼吁开采美国海岸丰富的石油储藏,以改变美国依赖中东石油的局面。许多过去对海上石油钻探可能造成的环境问题有顾虑的人开始被这一说法打动,奥巴马总统去年就签字同意开放美国东海岸石油开采。加州的电影明星州长施瓦辛格从去年开始力主开采加州海岸的石油以解决加州资金短缺的问题,不过加州是环境保护主义势力较强的一个州,施瓦辛格的提议去年被加州立法机关否决。但施瓦辛格被加州资金严重短缺问题所困,他的提案被否决后,他发誓还要尝试重提。墨西哥湾漏油事件发生后,当施瓦辛格看到海鸟羽毛沾上黑色石油的镜头,想到漏油事件对生态环境的破坏,对捕鱼业的扼杀,他改变了主意,宣布放弃在加州海岸开采石油的提案,说资金短缺固然是问题,但看到墨西哥湾所发生的一切,就觉得无论如何要想别的办法。
加州有漫长的黄金海岸,从北到南有许多美丽的沙滩,或俊俏的崖石,更有海鸟,海狮,以及无数的其他动物栖息于此。加州的黄金海岸是许多加州人引以自豪并无比珍惜的资源,是许多人为何来加州定居的原因。两三年前,旧金山湾出过一个运油船撞桥漏油事件,当地新闻也是没完没了报道个没完,黑油油的海水,污染的沙滩,羽毛上沾上黑油不再能飞翔的海鸟,这些镜头让人看了痛心,很多湾区民众自告奋勇去义务帮助清除油污,人数之多,据说不少人不得不被劝回。很难想象如果海上钻井油台漏油,加州海岸会变成什么样,失去蔚蓝的海水,失去金色的沙滩,失去白色的海鸟,失去可爱的海狮,加州海岸就不再美丽,再想象一下如果几十年都难以恢复,我为施瓦辛格州长的决定高兴,相信更多的加州人在看到墨西哥湾发生的事件后会更坚定地反对海上钻油。我情愿油价上升,这也许会使美国人改变生活习惯,给地球带来好处;我情愿加州资金短缺,这也许会使加州人明白钱不是从地上长出来的,美国的资源不是无止境的,美国人不是天生就该保证有好日子过,好日子来自努力工作,来自生活得量入为出。
中国人一般不喜欢负面新闻,不喜欢批评,把批评和负面新闻看成是丢面子的事,看成是对中国人的贬低侮辱。反观美国,美国媒介总是对负面的东西追究个没完没了,猛敲猛打;看美国电视,读美国报纸,大多是负面新闻,美国人没有因此觉得没面子,觉得做美国人不自豪。而美国正是因为敢于做负面报道,敢于自我批评,坏现象才不容易在美国站住脚,错误才不会一犯再犯,一个州的失误才能成为另一州的教训,事情还没恶化泛滥,人们就被敲响警钟,采取行动对策,防止再犯同样的错误。美国社会的相对公正,相对进步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也不是随着物质的发达自然而然产生的,美国社会的公正进步是美国人对坏现象,对失误,不隐瞒,不留情的结果。当然美国对负面的报道,不是把精力放在谩骂,发牢骚上,而是看重把失败失误仔仔细细地抖出来,使之变成吸取教训的机会(teachable moment),吃一堑就长一智,路易斯安娜州的失误通过媒介就成为加州州长的教训,成为加州人民的教训,也许也会使东海岸各州重新考虑海上石油开采的利与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