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ursday, March 25, 2010

形形色色的美国人(三)

墨西哥人尼克
没来美国前,以为美国黑人很多,可我在美国住过的两个城市都没有多少黑人,而是墨西哥人成堆。不过虽然周围似乎墨西哥人比比皆是,我很久都一直没有与墨西哥人有过多少个人接触,主要是我学习工作的地方基本上没有墨西哥人的同学同事,生活中也没有墨西哥人邻居。最常遇到的墨西哥人大多是公司里打扫卫生的Janitor,除了点头说“Hello”,没有过什么实际交谈,不了解他们的生活。一直到约四年前,进了一家新公司后,才与墨西哥人有了唯一的真正接触:我们组里有一位墨西哥裔技术员尼克。尼克没有读过大学,移民美国二十多年了,英语还是讲不利索,带有浓重的拉美口音。有时看电视,看那些脱口秀喜剧演员学墨西哥人讲话,觉得这些演员真是有才,讲起话来就与尼克一模一样,好玩得很。尼克英语不好,写Email常常让我困惑,读完了还得去找他,问清到底是什么事。但他其实很聪明,活干得很好,总是按要求完成,学个什么新的测试程序也是一教就会,是多年来一起工作过的技术员中让我最满意的一个。他在这家公司工作了二十年,先是干了十年多的收发(shipping),八年多前我们公司成立这个研发中心时,他被转到实验室里。他上的是夜班,从下午四点做到半夜十二点,主要工作是帮工程师们测试数据,总得来说还算轻松,基本上是有活的时候忙几天,没活时就闲几天。这个工作是他的第二份工作,他白天还干一份工,做建筑,帮别人做装修什么的,不过他没有做建筑的执照,是帮别人打工。在美国,墨西哥人上大学的比例很低,记得以前读书时带大学生实验课,班里的学生几乎看不到一个墨西哥人,可城里墨西哥人的比例其实很高。主要是墨西哥文化上有不重视教育的传统,开开心心地满足于干简单的体力活。受父母的影响,墨西哥孩子们普遍对读书不感兴趣,进大学的甚少,父母对孩子上不上大学也无所谓,所以成年后干白领活或做老板的很少。尼克一天干两份工,每份工工资都不高,如果换了中国人,可能早就不开心,他却干得很欢。我名义上是工程师,实际只擅长纸上谈兵,每次实验室里电脑僵死,或是仪器需要换零件,就很沮丧。但只要把问题交给尼克,他总能帮助解决。我对他email写不成句,却能折腾电脑,感到非常惊奇,觉得他很可惜,脑子一点不笨,就是太满足于干活,不求上进。尼克工作如此卖力,挣两份工作的工资,日子却过得非常节俭。他与姐姐合买了一幢房,与姐姐一家住在同一屋檐下;有一年回墨西哥参加祖母的葬礼,舍不得买飞机票,说是开了两天的车回老家,休了一星期的假,四天都在路上。老婆几年前与他离了婚,带着一女一儿两个孩子搬去亚利桑那州,用他的话说“跟别的男人跑了”。两个孩子每年夏天来硅谷,在爸爸家过暑假,有时他会带着孩子来上班。女儿十一二岁,已经像个大孩子,七八岁的儿子看着就像新疆维吾尔族的孩子,非常可爱。前年总统大选时,我在报上读到说拉美裔人与黑人虽同为少数民族,他们之间反而不合,很多拉美裔人不支持奥巴马,便问尼克,选总统打算投谁的票,尼克毫不犹豫的回答说:“奥巴马”。

华裔美国人莉莉
莉莉出生于纽约,父母是来自广东台山(音译)的中国人。母亲在她读初中时就去世了,父亲后来又回广东找了一个妻子。莉莉在情感上一直没有接受这个继母,平时交谈中很少提她。莉莉有三个哥哥,是家里唯一的女孩,其中二哥一家在硅谷。莉莉原先在德州奥斯汀工作,因为觉得孤独,便辞离奥斯汀,来到硅谷,加入了我们公司,以便常去二哥家。我们俩是当时公司里仅有的两个女工程师,就自然而然成了朋友。她在美国出生长大,有着美国女孩比较普遍的自信坚定的气度,但当你深入了解她后,又会发现不知是父母的影响,还是亚裔血缘决定,她的个性她的很多思想其实与我们中国人很接近。她看不懂中文,也不会讲普通话,只会说些广东台山话。我们去旧金山唐人街吃饭,饭店里面的服务生大多讲广东话,她就成了我的翻译,在硅谷去中国饭店,服务生大多讲普通话,我则是她的翻译。她在我们公司干了不到两年就又换了一家公司,新公司是一家韩国人的公司,她去了以后非常不开心,觉得有很多粗鲁的同事,不久又跳槽,短短几年内换了四五家公司。她从没去过中国,亚洲国家中只去过韩国的汉城,公司派去出差才去的,回来后说不喜欢汉城。我问她觉得自己和中国这个国家有关系吗?比如中国在奥运会得金牌,会高兴吗?她诚实地回答说不觉得自己与中国这个国家有什么关系,中国奥运得不得金牌,对她来讲无所谓。她作为华裔美国人也有她的烦恼,在我眼里,她的外表言谈已经很美国化,她却说常有人问她从哪里来,如果她回答说纽约,问的人会接着问我的意思是你的Nationality是什么,她的回答自然是美国。对她来讲,美国是她唯一知道的祖国,不管问的人是有意还是无意,因为不是白人,就假设她是外国人,她心里自然不是滋味。有时她称美国白人为“那些美国人”,让我吃惊,问她难道你自己不是美国人吗?谈起各自心目中理想的丈夫应该是什么样的,我有一次很坚定地说一定要英俊,长得难看的不行,她听了后,沉思着说道,她很少侧重男人的外表。后来她在学跳交谊舞的俱乐部里结交了一位男朋友,是一位在美国长大的英俊聪慧的越南裔小伙,年纪比她小两岁。他们认识不久,莉莉就执意要我见见她的新男友,帮她看够不够英俊。我心想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不管喜欢英俊的男人是好是坏,在我的影响下(我当时是半认真,半开玩笑),莉莉也开始重视男人的外表了。
结识了这位男友后,莉莉有了很大的变化,男友常常抱怨她不够女性化,她自己也觉得与越南女孩相比,她穿着打扮不够性感,对男人的奉献心不够足,有时觉得与越南女孩竞争累得慌。不过她非常喜欢这位男孩,努力改变自己,开始染头发变换头发颜色,嘴上口红的颜色也越来越鲜艳。可是交友近两年后,这位男友最后还是与她分了手。我安慰她,他不欣赏你,说明他不配你,一定要找一个喜欢真正的你的人。随后几年,她情场一直不顺,在她几乎放弃,说要去人工授精,自己养孩子时,她遇到了一位大她五岁的美国白人,两人的关系经历了不少上下起伏,这任男友在莉莉看来个性过于沉闷,两人之间的感情不够温馨热烈,使莉莉犹豫不决。但与上任男友不同的是,这位男友从不抱怨她的个性,批评她的装扮。当他们最后决定要结婚时,莉莉是又期盼,又担忧,担心的是白人容易变心,说将来他cheat怎么办。这个故事的结局是他们到今天已经结婚六七年,莉莉已经成了有两个女儿的在家妈妈。

日本人美奈子和巴基斯坦人阿明
美奈子来自日本东京。在东京读完大学后,工作结婚,原本并没有计划来美国。可是,丈夫年纪轻轻就患癌症,年仅二十八岁就去世了。年轻丧夫的美奈子辞去在东京的工作,来到美国明尼苏达州攻读研究生,在学校里遇到了她现任丈夫:巴基斯坦人阿明。阿明在巴基斯坦人中属于肤色较浅的人,出生于巴基斯坦一家名门望族,十六岁就被送来美国读书,到今天,言谈举止已完全美国化,自己也称与美国人的认同远远多于与巴基斯坦人的认同。他从小在家里过着有众多佣人服侍的富裕生活,但他说他更喜欢现在这种自食其力,没有佣人的中产阶级生活。美奈子大阿明五岁,而且结过婚,但在阿明的眼里,她刚来美国时像虫子一样的无辜(Innocent as a bug,是阿明原话)。阿明的母亲不同意他们俩的婚事,因为美奈子因疾病做过子宫切除手术,不能生孩子。不过美国化的阿明并不在意,两人毕业结婚后来到硅谷工作。美奈子结婚后,随丈夫归依了穆斯林教,每年与丈夫一起守斋月:整整一个月从太阳升起到太阳降落除了喝水,不进食物,对丈夫颇有奉献精神。她来美国十几年了,一直保持着美国永久居民的身份,不准备放弃自己的日本护照。她的化妆品,食用补品都是姐姐从日本给她寄,或者网上从日本订购,厨房里好多用具也一定要日本产,但家里的两辆车却都不是日本车,而是欧洲名牌。阿明喜欢看日本电影电视,电视上如果出现相扑运动员的镜头,美奈子每次都立即要把眼睛遮住,不能忍受。阿明去过日本无数次,对日本非常赞赏,尤其对日本人从不插队赞不绝口。硅谷不同民族间的通婚非常普遍,但我注意到,很少有东亚女与南亚(印度或巴基斯坦)男之间的结合,他们之间的关系在我看来非常罗曼蒂克,从美奈子的眼里和她的身体语言中我可以看出她对阿明的喜爱。
美奈子和阿明在硅谷第一轮房价大涨价之前就在硅谷买下了一幢房子,本来处于经济上绰绰有余的地位。但在后来的第二轮全美房价大涨价的潮流中,他们被潮流卷入,在房价的几乎最高峰时在加州中部和圣地亚哥连续各买下了一幢新房子做投资。不久以后,房价暴跌,在加州中部的那幢房子价钱掉到买时的一半。火上浇油的是,美奈子前年在公司裁员时被裁,两年了,仍然没有工作,靠阿明一个人的收入月月入不敷出。好在阿明的兄弟有钱,不时地救济他们度难关。他们家的经济大权一直以来由阿明全权掌握,美奈子从不操心,现在美奈子为家里的经济情况忧心冲冲,有时责怪阿明做了错误的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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